他飛快地向外走去, 迫切的盼望著當日種種不過是流言有誤。哪怕他分明在事後求證了許多遍, 也還是盼望著千陽帶她離開後, 將她醫治好。

可那個一襲紫色長裙的女子負手而立, 身子挺得筆直。他遠遠地望見,便知道不是她。可還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 直待那女子轉過臉, 他這一身的力氣方才洩了幹淨。

她沖他雙手抱拳,行的正是江湖規矩:“葉將軍。”

葉闌青僵硬在原地,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明明已經將那份歡喜盡力壓制,可還是體會到大悲大喜,整個人如被抽空了一般,目光空洞無一物。

仍是柳之祁慢了一步從營帳內走來方才打破了僵局, 湊到那女子面前笑道:“我認得你,你是沈……”他說了一半又猛地住了嘴,這個名字已經很久不被人提及,說著,終是轉了口,“她的侍女應兒姑娘,對吧?”

應兒仍是微垂著頭:“是!我家公子說了,這是小姐未完成的事, 所以特命我前來。”

柳之祁凝一眼葉闌青的方向, 早已不見了人影,到底是小心翼翼道:“她……”

應兒聞言,似是猶疑了片刻, 方才緩緩道:“小姐的身子還不曾恢複好。”

“太棒了!”柳之祁一手握拳,激動地要跳起來。

她果然沒死,只要沒死就好。柳之祁長舒一口氣,帶了應兒大步走入營帳。葉闌青偏又不在營帳內,柳之祁只好先將應兒安頓好,方才獨身去找葉闌青。

他在一處小山坡上,眼前一片荒蕪,也不知在瞧些什麼。

柳之祁拍拍他的肩膀,便在他身側站立,嗓音輕快道:“她沒有死。”

“嗯。”葉闌青應聲,表示他方才已經聽到了。

柳之祁一怔,隨後寬慰道:“現在你也可安心了,生離總好過死別。”這仍是葉闌青情緒極為激動時說過的話,他這一生都未曾這般惶恐過,死亡後便身處另一個世界,那是他到不了的彼岸。他寧可生離。從一開始,他就做好了生離的打算。所以才會一次次推開她。

可是直到聽到應兒說“小姐的身子還不曾恢複”那一刻,巨大的歡喜陡然襲來。可餘下的,仍是填不滿的空洞。

良久,葉闌青方才苦笑:“我也不曾想到,我會這麼貪心。”

“可不是?人都是貪心的,你以為你什麼都不想要,到最後,其實你想要更多。”

“那就等這一戰過後,再去找她。”柳之祁隨意道,“反正應兒在這裡,她必然清楚沈千容的下落。”

葉闌青的眼眸微弱的亮起一道光芒:“也好。”

然而這一戰卻是尤為艱難,他們僵持了一個月,卻是步步後撤。

晚間議事時,葉闌青問:“諸位可有法子應戰?”

一時間,四下無人應聲。末了,卻是從僻靜角落裡走出一個女子,她下頜微揚,端的是自信明媚。然而察覺到有人望過來,方才收斂了形態,一步一步緩慢的走過去。字字句句皆恭謹小心道:“奴婢有一個法子。”

葉闌青凝著她低垂的眉眼,一陣恍惚。此般情景,像極了當初沈千容現身在軍營的情景。仍是柳之祁先反應過來,率先道:“你說。”

應兒這才抬了頭,看了一圈屋內眾人,徐徐道:“奴婢不懂兵事,但來時公子曾囑咐我,有些話必然要帶到。”

“什麼話?”葉闌青猛地望來,他知道,必然是沈千容的囑託,只是屋內人多,才轉了口不便直言。遂忙轉身看向一側的眾人,“你們且先出去。”

“是!”那些人領命離開,應兒這才緩緩道:“公子說,對戰北境雲霄,不論是強勢對敵還是智取,你們都沒有勝的把握。”

“這是何意?”柳之祁擰眉看著她,“難不成要我們……”他正說著,葉闌青擺擺手,他立時住了嘴。

“你繼續!”葉闌青直直的盯著應兒。她此話不假,但應有後話才是。

果然,應兒這才眉眼微垂徐徐道:“公子說,既然你們沒有勝的把握,那便敗了好了。又何必這般損兵折將,攪擾得邊關百姓流離不安。公子還說,您為君為民,當知,民仍在君前。”

“你這是要我們降?”柳之祁不可思議的看著她,“應兒姑娘,你坦白說,這到底是沈千容的意思,還是南國太子的意思?”

“自是小姐和公子的意思。”

柳之祁當知此事不可行,一轉眼卻望見葉闌青緊鎖著眉,末了,竟是贊許的看了一眼應兒:“這倒真是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