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流霜被這種動作逗得笑出來,順勢抬手,揉了揉棗紅大馬的鬃毛,笑容倒是明媚了許多:“好啦好啦,我也只是去看看,僅此而已,說不定公門之中的場景還沒有林家的熱鬧呢。”

歐陽流霜這句話簡直就是一語成箴,譚琰和辰風炎到了林家,就見這個號稱城鎮最大的家族,已經亂成了一團了。

在這裡,不得不說一下林家的組成。

林家的組成並不複雜,畢竟祖上還屬於逃難而來的一群人,因此並沒有太發展出多莫名其妙的親戚,整個林家的關系脈絡非常清楚。

開創林家的家主在三年前離世,現在掌管整個林家的,就是那前任家主的獨子,那獨子之下,就只有林公子一個孩子——也就是說,現在林公子死了,林家偌大的家業,就沒有了繼承人。

這讓一向注重血脈傳承的家族人,如何能夠接受?

在得到自家孩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客棧——最重要的是原因還不是非常明確——的時候,林家人個個都出離憤怒了——起碼在明面上是這樣的。

其中情緒最為激動的,要屬林公子的六房小妾,以及林公子的生母、林家現任家主的正妻林閆氏。

林閆氏在得到這個訊息的瞬間,整個人都暈過去了——要知道,只要林公子還在,不管他到底有多麼草包,甚至不管他行事有多麼荒唐,只要他是林家家主的血脈,並且是唯一的血脈,只要整個林家不倒,那麼她這個主母的位置,是永遠不可能發生動搖的。

而現在,自家兒子死了,自己在這個家中最重要的依仗沒有了,林閆氏心中的頂樑柱瞬間消失了一半,這讓已經人到中年的女人,如何能夠承受得了?

而林公子的小妾的理由要更加實際一些——林公子沒有死的時候,她們雖說算不上是林家正兒八經的主子,但一旦林公子死了,林家的家主或者隨便哪一個主子,想要把她們發賣了,或者再配給哪個小子,都是可以的,未來的命運就完全不在她們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這讓已經習慣了這種錦衣玉食、平靜安逸的生活的她們,如何能夠適應?

於是,譚琰報上了自己的身份,說是要調查林公子死亡的原因之後,就快速地被管家迎了進去,結果才剛剛進入議事大廳,就聽見幾乎可以說是震天響的哭聲。

譚琰微微側頭看著辰風炎,表示:我受到了驚嚇。

辰風炎抿嘴淺笑,抬手,微微用力,握住了譚琰的肩膀,俯身上前,低聲道:“我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

家宅之中,妻妾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維持家宅的寧靜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男人能夠壓製得住這些妻妾,他想要多少個妾室都沒有問題,但問題是,一旦那個男人沒有辦法壓制住這些妻妾的鬥爭,就算是原本還算不錯的家宅,也會在這種日夜不停的鬥爭中,衰敗下去。

這不是辰風炎第一次和譚琰保證,他日後不會納妾,但這是第一次,讓譚琰覺得——辰風炎能有這種覺悟,真是太好了。

低聲嘆息了一聲,譚琰反手,握住了辰風炎的手,轉過頭去,看著朝著自己走來的林家家主。

林家家主林嘯,是個看上去很溫文爾雅的男子,看得出自小就接受過非常好的教育,雖然神情有些憔悴,但起碼,整個人看上去還是整潔、幹淨、剋制的。

即使是一開始抱著並不是非常好的心態前來的譚琰,在看見林嘯的時候,心中也不由得帶出了一些同情的情緒來:“對於發生在令公子身上的悲劇,我表示非常遺憾。”

林嘯微微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譚琰抿了抿嘴,倒是沒有介意,只是低聲道:“方便進一步說話嗎?”

林嘯神情微動,看了眼譚琰,再看看站在譚琰身側、呈現出一種保衛狀態的辰風炎,眼神微動,沉默半晌,最終還是在譚琰期待的眼神之下,點了點頭:“請隨我來。”

譚琰這才壓抑著聲音、微微鬆了一口氣。

林嘯走過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子身邊,對管家低聲吩咐了什麼,才重新轉向譚琰,道:“我們去裡屋吧。”

譚琰對此倒是沒有什麼意義,只是在繞過屏風之後,屏風背面雕刻的圖案,讓譚琰有點奇怪的熟悉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到過。

辰風炎倒是瞬間就想起了什麼,看著走在前面的林嘯,眼神都有些微微變了,在經過一個轉角的時候,腳步稍微加快了一些,擋在譚琰的左側,和譚琰一道,跟在林嘯身後朝著裡屋走去。

譚琰也察覺了辰風炎驟然之間微妙起來的情緒,腳步稍微放緩了一些,抬眼,看了看辰風炎,見他並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也就重新恢複了自然,沉默地跟在林嘯的身後朝著裡屋走去。

進了裡屋,林嘯等兩人都進屋之後,親自,把門關上,落了門閂,才走到桌邊,示意兩人也一起坐下。

辰風炎似笑非笑:“傳聞,林家家主最是清高自傲的一個人,如何能願意對我們這樣可以說是來歷不明的人平起平坐?”

聞言,林嘯有些憔悴的面上帶起一點點苦笑:“我不過是一介平民,哪來的清高自傲的本事?和兩位比起來,真的是自愧不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