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瑩一直在等辛賞他們確定出行去看海的時間,等待期間,她報名了一個學習化妝的課程。

去學化妝的第一堂課,金瑩就被開啟了新世界,她發現自己之前所謂的打底真是小兒科。在課堂上被老師叫上去當模特被化上細膩的底妝之後,金瑩回家捨不得洗,她拍了照和辛賞分享說:沉迷在這完美細膩的底妝裡無法自拔!你看我的面板!天吶!辛賞,我要學化妝!我現在能理解許致良說女生化妝好看的意思了!

辛賞給她回複:超美!用的都是什麼化妝品?!

金瑩開始瘋狂和辛賞分享所學到的一切。

金瑩在那頭說的熱切,辛賞回複也很快,但辛賞並不像金瑩無憂無慮,她這幾天經常在醫院裡。

此刻,辛賞就是坐在病房裡給金瑩回複資訊。

在這之前,辛賞剛聽完她外婆的話,外婆和她說:“你舅媽已經夠讓人心寒了,你哥是許家的孩子,外婆不能失去他。你和你哥如果在一起,外婆以後去了都不知道怎麼向你父母交代——他和你在一起不就承認要離開許家了——你外公心疼你們,他前兩天一直在流眼淚,說你們兩個人命苦,他說真的勸不通,玩笑當真就算了,但他心裡其實是接受不了的——他已經時日不多了,你們不能讓他連走都不安心——”外婆默默抹著眼淚,她枯瘦的手緊緊抓著外公病床的扶手,她這兩天瘦了很多,心力交瘁,病床上的外公最近都靠氧氣機呼吸。

辛賞聽著覺得心裡非常累,她安靜趴在外公床邊,她也有眼淚緩緩流出來,她的手緊緊握著外公的手,但始終一言不發。辛賞她很想很想她的父母,她想如果他們還活著就好了,他們會有明確的態度,而不是在別人的嘴裡反反複複,變來變去,一會溫柔讓她有力量一會嚴厲看著她,讓她害怕。

許鵬最近是每天在醫院。黃廣亮家的黃彥瑤訂婚都沒請他去吃酒,介意他們許家的“醜聞”。因此,黃廣亮家更理直氣壯覺得他們說許家落井下石是對的,因為他們家風就不好,做出這樣的事情是正常的。

而許鵬的親友們一邊很記得許欽平不是許鵬親生兒子,指責許鵬騙人;一邊說辛賞和許欽平兄妹談戀愛令人不齒,忘了兩人實則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他們不在乎事情是怎麼發展的,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和情緒。

有個親戚來醫院探望老人家,看到辛賞在,她很想表示自己的好意,她對辛賞說:“你看看,你舅舅對你這麼好,你現在害他到處被人說,心裡不內疚嗎?你啊,年紀還小,以後合適的物件很多的,不要和你哥談戀愛,那不像話呀——”她覺得自己這麼說一句十分通透,辛賞應該被感動,所以說完,她看了看辛賞的外公外婆嘆了口氣,表示她最近真的是也為這件事情傷透了腦筋。

“他又不是我哥。”辛賞回了一句。

“你看你看,你就和你媽一樣倔!他怎麼不是你哥?他從小和你一起長大,你不一直就把他當哥哥嗎?你這幾年還都在你舅舅家,你舅舅待你跟親女兒一樣,他怎麼就不是你哥?雖然他不是你舅舅的親兒子,但他也是你哥啊。”親戚覺得自己十分有道理,她想他是她哥的時候,他就得是她哥。

辛賞冷冷看著對方。

對方被辛賞看得不自在,她又看了看辛賞的外婆說道:“您也別著急上火,我看你們家孩子都是懂事的,多說說會明白過來的。”說罷,她又對辛賞說,“你們不能那麼自私的,知道不知道?你們這是害了整個家族的名聲。”

辛賞被說得微微紅起了臉,同時她在這個親戚臉上也看到了她的虛偽自私。

“誰害誰?”許鵬在外面抽完煙進來,看到這個親戚還沒有走,他皺了皺眉頭說道。

“我說他們兩個害了許家的名聲。”親戚感嘆說道。

“害了許家名聲的是我,他們兩個又不是兄妹!”許鵬不耐道。

“怎麼不是兄妹,這以前就一直是以兄妹相處,往後要結婚,怎麼能接受呀?這感情上得多別扭!以後大家都學你們那不倫理道德全部都亂套了?”親戚皺眉,她發現了許鵬家的根源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他們自己都接受得了,要你們去想象他們怎麼過日子?!有這功夫管好你們自己的嘴!不要說三道四添油加醋!你們這也是在害人!你嘴裡的大家是誰?!都沒有一點明辨力的?!他們學他們的原因是什麼?!情況都一樣的?!”許鵬忽然就火了,提高了聲音,這也是他最近對自己說的話,他的領悟。許鵬從趙蓉那知道許欽平真正的身世,當許鵬知道許欽平其實早就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卻隱忍等待,他發現他不及孩子會愛人。許鵬雖然打從心底深處和這個親戚一樣依舊無法完全接受辛賞和許欽平關系的轉變,但他已經知道那是因為他把自己困在自己的認知裡去想象他們。改變認知很痛苦,可許鵬想去做了。

親戚被許鵬罵得目瞪口呆,她想許鵬可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她覺得自己說話的出發點真的是一等一地為了他們家好,不想卻落得這樣的回應,她不懂為什麼,她完全無法理解許鵬他們是怎麼想的。

親戚瞪著許鵬,又見老人家枯坐著沒有想幫她的意思,她就想這個許鵬家裡沒有一個正常的,遲早要完蛋。

而這邊親戚剛想完這事,躺在病床上的辛賞外公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忽然大喘起來,大家一驚。許鵬一個箭步到床邊,只見他爸瞪著他,眼睛裡有很多的情感,他張嘴彷彿想說什麼,卻沒有餘力說清楚,他抬了抬手,可他的手還沒有被握住,人就眼睛一閉走了。

前後不過幾秒鐘,生命有時候走得太過幹脆了。目睹了事發經過的人,都很悲痛震撼,那親戚回去惋惜說:“他們把老人家活活氣死了,我親眼看到他被氣死了——”她不說老人家原本的病況,其他人要了解一件事情也不用去親自接觸,聽人一說就認定了真相。

老人家走後,許家辦喪事,很多人來弔唁,近一點的親戚不用問人也知道哪個是許欽平哪個是辛賞,偷偷打量兩個人,遠一點的親戚就只能交頭接耳問來問去判斷兩個人是誰。

靈堂給辛賞的感覺很熟悉,她深刻地經歷第三次了,不過她沒有像上次一樣痛哭,只是坐著默默流眼淚。她和外婆坐在白色的帳幔裡和外面隔離。

來弔唁的除了許家的親戚朋友,陸敏一家也來了。陸敏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和許家正式見面。

他們來的時候,大家都在看,因為先看到一輛豪車停在外面就引人注意,而下來的三個人,雖然都著黑衣,但各個氣質優雅高貴。

許欽平出來接他們,何破立看到他就一把緊緊抱住了他,她說:“哥,爺爺奶奶讓我代他們問候你們,節哀順變。”

“謝謝。”許欽平微微松開何破立,他看向陸敏和何勤,喊了一聲爸媽。

大家有些躁動起來,紛紛在猜測三人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陸敏在靈位前祭拜完,走進靈堂後面的白色帳幔裡,她的到來沒有引起裡麵人的多大反應。

辛賞的外婆緊緊閉眼躺在躺椅上一動不動,腳下窩著一隻橘黃色的貓。辛賞也坐在外婆腳邊,她看到陸敏輕輕站起了身。

陸敏以為辛賞外婆睡著了,見辛賞要搖外婆的手,她抬手製止。

但辛賞搖搖頭表示外婆不是在睡覺,她還是輕輕搖了搖外婆說道:“外婆,哥的何家媽媽來了。”

外婆聞言,眼睛還沒有睜開,抓著佛珠的拳頭先緊了緊,好一會,她才緩緩睜開眼睛,她雙目發灰渾濁,徐徐望向陸敏。

“老太太,您好。”陸敏上前微微彎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