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蓉都不聽,她認為許鵬不會換位思考她的處境,她嫁入許家三年無出,被許致良的奶奶戳著脊樑骨,老人家甚至在她有一次和許鵬吵架之後,私底下勸許鵬和她離婚。趙蓉無意聽到,恨的直咬牙。

現在,趙蓉很後悔不聽許鵬的話,她想如果她當時不沖動再耐心一點,她就會有許致良,或許那樣許致良會有一個更輕松的成長環境而不是活在許欽平的影子底下。

水在“嘩啦啦”地流,趙蓉還想起許鵬罵過她的話,他說她騙人是不道德的,他也教訓她:要養你就要把他當你自己的兒子。

趙蓉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她的私心很重,她很記仇,她要堵那麼一口氣抱養了一個男孩。

有人從洗手間裡出來,她看到趙蓉的水一直在浪費,她出聲提醒了她一句說道:“許太太,您洗完手了嗎?”

趙蓉一驚抬起頭,她在鏡子裡看到了陸敏。

陸敏對上趙蓉的眼神,她是面上不動聲色,眼神在顫抖。

趙蓉則是慌忙收回手,彷彿一瞬間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場場擔憂,莫名其妙。

陸敏見趙蓉臉色蒼白要走,她是上前扶了她一把不由關切問道:“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許太太?”

趙蓉到了聲謝,稍稍推開陸敏的手,道:“沒有,我沒事。”

陸敏聞言松開了手,然後她努力笑了笑,她壓著聲線,盡力平靜聊天似地說道:“我真是很羨慕許太太您呀——”

陸敏才說了半句話,趙蓉彷彿就能猜出她的後半句話,而陸敏的確是說了她所能想到卻很不想聽到的話。

陸敏說:“您有個像許總那麼優秀的兒子——”

趙蓉胸口一疼就像針紮,她有些恍惚說道:“這,沒什麼——”

陸敏聞言洗手的手停頓住了,她在鏡子裡看了眼趙蓉,她看到她的眉目嚴厲倔強,一看便是脾氣固執暴躁的人,陸敏因此忍不住有些難過。陸敏是想起她的兒子何譽,這個男孩子聰慧可是從小硬脾氣,吃軟不吃硬,如果不是真的愛他,那樣頑固的孩子肯定會吃苦頭。陸敏沒由來就難過心疼起來。

“怎麼會沒什麼,許太太,不覺得自己的兒子優秀嗎?”陸敏笑了笑問道。

趙蓉此刻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扭頭又是想走。

陸敏再沉不住氣了,她忽然提高了聲音喊住了趙蓉,言語快過思考,她說道:“許太太的樣子讓人覺得,好像,許總不是許太太親生似的。”

趙蓉聽到這句話的反應是有過心理準備卻依舊措手不及,她這麼多年來好像是一直在等人說這句話,是充滿了擔憂和恐懼,也有解脫。

趙蓉沉著張臉好像是覺得陸敏說話過了。

陸敏回神尷尬一笑,她微微垂下眼簾,嘆息道:“我是太羨慕許太太你了,我原本也有一個兒子,如果沒走丟,也和許太太的兒子差不多大了。”

趙蓉驚訝張了張嘴瞪著鏡子裡的陸敏,等她抬起頭的時候,她是慌忙說了句抱歉走了。陸敏的臉色漸冷,因為她直覺趙蓉是心虛。

回包廂的路不長,但趙蓉好像怎麼都走不到。

許欽平的確不是趙蓉親生的,那年趙蓉因為和婆婆賭氣在外地因為一些機緣巧合抱養了當時三四歲的許欽平。而抱養的過程中有一件事情只有趙蓉自己知道。

趙蓉是透過他們工廠裡一個職工的介紹抱養了那職工一個遠房窮親戚的兒子。

當年抱養的時候,趙蓉去過那窮親戚家,家徒四壁,家裡只有兩個老人家。老人家的說辭是孩子的父母外出打工出事故死了,兩個老人實在是養不起孩子所以才想找人領)養孩)子的。

而趙蓉當時看到許欽平,雖然不過三歲的孩子,但多少已經知道一些事情了,小孩一個勁說窮親戚不是他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要去找爸爸媽媽,他拽著趙蓉的手說讓她帶他去找爸爸媽媽。在許欽平眼裡,趙蓉的衣著打扮更像他媽媽,他認為她能幫他。

趙蓉見那情狀心裡猜測或許許欽平是被拐賣的孩子,但她的私心讓她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她好不容易勸說許鵬同意她去領)養孩)子當自己的孩子,她不想再有事端。

趙蓉當時不會想到後來她會有許致良,也沒有想過走失孩子的家庭會怎麼樣。她只想養個孩子堵住自己婆婆的嘴,解決身邊所有那些質疑和猜測。

而一個孩子的記憶能有多長,許欽平小時候就像被強扭過來的瓜,漸漸忘了三歲之前的事情。只是他的脾氣裡總是抵觸著趙蓉,她對他再好,他彷彿都能尖銳窺探到她的自私。他是先開口喊了許鵬爸爸的,喊她媽媽卻是在五歲之後。

當時的一個錯,竟是幾十年也彌補不了的,而且隨著年歲的增長,她自己為人母之後,那個猜測的念頭更讓趙蓉負罪。雖然她可以矢口否認自己不知道,但心靈上永遠是知道的,而且許欽平的眼神也彷彿總是在監視她的內在。

趙蓉好不容易回到包廂,當聽到裡面的說笑聲,她一個瞬間回到了現實,她看到許致良還在皺眉不高興,她剛才片刻的軟弱就消失了。

趙蓉望著許致良,她的人生不是坦蕩蕩的,但她也得繼續走下去。因為她希望許致良在每一個需要抉擇的時刻能做得比她好。這是她的奢望。

另一個包廂裡,陸敏回去坐到桌邊不等人勸酒,自己連喝了三杯。

梁燕沒察覺人家情緒不對,還笑說她好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