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忱淵的聲音低沉卻不沉重,滿口輕松,講的是生死大事,語氣就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秦婉聽得心頭都發緊,忍不住探出頭去看他,甚至還在腦海裡想象了一下他被捅成馬蜂窩的樣子,想想都疼得慌。

顧忱淵很滿意她在聽,揉揉她的發頂:“我本來以為義父會因為這件事對我很失望,因為我在戰場那種地方還能犯那麼蠢的錯,說來你可能不信,當時我都已經做好自戕謝罪的準備了。”

他半天不接下文,秦婉忍不住催他:“然後呢?”

“然後……”顧忱淵故意拉長了聲音,吊著她的胃口:“然後……”

秦婉擰緊了眉頭,不高興。

顧忱淵又笑:“然後義父就原諒我了唄。他說人這一輩子啊,總有看走眼的時候,今天是因為緊張,明天可能就是因為沒吃飽,或者沒睡好,反正只要沒在一個地方跌兩次,沒什麼不能原諒的,何況受難的是你自己,又不是別人,你自己可以原諒自己,直到不會再跌一次,不就行了。”

見秦婉就這麼一直傻傻地看著他,顧忱淵眉心一動,問:“嚇傻了?我也沒被捅成等我吧?”

秦婉乖乖地搖搖頭,慢慢拉下被子屈膝坐起來,兩手放在膝蓋上不安地交疊著,時不時還要瞅他一眼,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看得他也很無奈。

“想睡就睡一會兒吧,聽紅雪說小混蛋一整天沒吃東西,我去看看他。”

顧忱淵剛站起來,秦婉忽然雙手一伸,又把他拉了回來。

“我騙你的,我餓了,也不想睡覺。”

“哦。”顧忱淵很寬松:“那就不睡了,去吃飯。”

秦婉還是沒有動:“那封信,真的是我寫的……可是我真的沒有給你戴綠帽子,我已經知道錯了,怪我以前眼神不好,才,才看上他的……”

顧忱淵無意識用指尖敲著床沿,不知道在想什麼,看得秦婉心裡一陣發虛,皺著鼻子小聲抱怨:“是你自己說的,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的,大□□子……”

她這一副犯了錯生怕挨罵又忍不住要犟嘴的樣子像極了個小孩子,顧忱淵手抱在胸前,微微前傾身子,看向她的眼神極為認真。

秦婉最害怕別人用這種眼神盯著她,幹脆雙手捂著臉不讓他看。

顧忱淵噗嗤一聲笑了:“給那個陳什麼的信寫的那麼漂亮,怎麼給我的就寫得跟蚯蚓爬一樣?這區別對待讓我很難受。”

秦婉一掌拍在他手上:“煩死個人了你,故意嚇我!”

他很冤枉:“我什麼時候嚇你了?”

秦婉噘著個嘴,悶哼哼道:“那封信是我讓宮裡一個寫字很漂亮的太監幫我寫的,當然漂亮了。”

小狐貍在門口擠了半天終於將門擠出一小道縫鑽進來,蹦噠兩下就想往床上跳,可惜有顧忱淵,怎麼可能給它這個機會,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攔,小混蛋正好兩只前爪掛在他手臂上,可憐兮兮地晃它的長尾巴。

顧忱淵抱了它翻身放在膝蓋上,捏住它長長的嘴又去摸它的肚子,自言自語:“還真沒吃東西啊?難道小小年紀就開始挑食了?”

秦婉挨過去一起看,小混蛋斜著眼睛看見她了,尾巴搖得更歡了,用顧忱淵的話來說,就跟個看家的土狗似的。

秦婉幫它順順毛,猜測道:“是不是生病了沒胃口呀?”

“我看不像。”顧忱淵提溜著它走過去拿了一塊綠豆糕,又提溜著走回來坐下,把糕點給秦婉:“你餵它一個試試?”

秦婉接了試探著往它嘴邊放,小混蛋立刻張嘴銜過去兩口吃掉了,嘴邊的白毛粘上了綠色的碎屑,眼睛還咕溜溜往她手上轉,那眼神明晃晃在問,還有沒有啊,再來一塊唄。

“哈,小騙子!”秦婉不輕不重地拍在它腦袋上,小混蛋昂著嘴巴還想去舔她的手掌,被她飛快躲開了,跳下床將一整盤糕點都端過來慢慢喂給它吃,弄得顧忱淵衣服上全是碎渣渣。

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擠在一起喂一隻狐貍吃東西,秦婉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顧忱淵倒是神態自若,跟個沒事人一樣,專心致志看小混蛋砸吧嘴。

秦婉又拿了一塊綠豆糕,方向一轉迅速塞給顧忱淵堵住他的嘴:“原來夫君還記得我叫洳洳,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顧忱淵哽了半天才嚥下去那麼一塊幹巴巴的綠豆糕,也不知道小混蛋是怎麼水也不喝一口吃得那麼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