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麻木地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嘴裡一張一合說著什麼,朱芳華湊近了才勉強聽清她一直反反複複在唸叨:“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我秦婉,必定要你們不得好死!”

“行啊,我等著你!”

朱芳華嬌笑著走出去,最後一絲光線也被鎖在緊緊合上的門外,秦婉覺得身體變得好笨重,她想站起來,可是手腳像是被栓上了無數的鎖鏈,讓她動也不能動。

紅雪撲過來死命搖晃她,她也完全感覺不到,下一瞬,她又覺得自己掙脫了那些鎖鏈,不受控制地飄向半空,地上,紅雪抱著她嚎啕大哭,她只來得及回頭看上一眼,下一瞬,便已身在墓陵之中。

墓碑之上,‘仙靈長公主’五個大字書寫的規規矩矩,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筆直地站在那裡,一手提壺,一手舉杯,秦婉看著他從壺裡倒滿一杯酒,隨意舉到她的墳前,語氣裡帶著淡淡的惋惜:“多好的姑娘,可惜了。”

隨著他一杯酒澆下,她的眼眶終於在這一瞬間濕潤了,那一杯酒,一聲好姑娘,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他啊,那個被她厭棄,婚後又遭她千般羞辱的大將軍,在她作踐了自己一生,葬身於此之後,還願意敬她一杯酒,還覺得她是個好姑娘,她都幹了這什麼!

秦婉摔坐在地,嚎啕大哭,像是要將這難堪的一生所做的錯事,所受的委屈,所積的遺憾全部哭出來,只是不知何時開始,周圍匆匆的腳步聲響起,嘈雜的人聲此起彼伏,從一開始的細若蚊鳴,到越加清晰,有溫熱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

“公主,快別哭了,剛剛畫好的妝面又給哭花了!”

紅雪焦急地安撫著哭嚎不已的秦婉,一手輕拍著她的手背,一手捏了絲帕小心地去擦拭她眼中不斷湧出的淚珠。

“紅……紅雪?”秦婉一聽見聲音,立時止住了哭泣,呆愣地看著眼前人。

她像紅雪,卻又不像紅雪,紅雪跟著她在陳府蹉跎了兩年,早已被欺壓折磨得變了模樣,而眼前的紅雪,幹淨漂亮,梳著光潔的發髻,身著大紅宮裝,眼裡還是單純潔淨的光彩,分明是當年還未離宮時紅雪的模樣。

秦婉試探地伸手想去摸一摸她是不是真的,目光一觸及自己的雙手,眸中驚訝更甚:“我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手不是早已形如枯柴,瘦得脫形了麼?這雙養尊處優一般白嫩纖長的手又是怎麼回事?她是不是,只是在做夢?

抬手在自己臉上飛快掐了一把,紅雪見狀趕緊攔下她:“公主您這是做什麼,再不開心也不能糟踐自己啊!”

“痛的。”

“當然痛了,公主聽話,痛就別掐自己了啊,要是,要是您實在難過,就掐我吧!反正紅雪皮糙肉厚,不怕疼!”

秦婉僵著脖子四下打量,周圍的一切太過熟悉,寬敞奢侈的宮殿,華麗重重的錦幔,富麗堂皇的屋樑雕花,價值連城的擺件,甚至連一花一草都是記憶中的模樣,這裡,不就是她住了十多年的玉藻宮!

略一偏頭,銅鏡裡倒映出的是一位頭戴金玉頭冠,穿著繁重嫁衣的豔麗少女,臉上妝容精緻絕倫,朱唇微啟,杏眼之中還透著不可置信的光芒,這分明就是當初,她嫁給大將軍顧忱淵時的模樣!

紅雪被她這魂魄離體的模樣嚇得不輕,連連搖晃她的手臂,語氣帶上了哭腔:“公主您到底怎麼了,您別嚇紅雪啊!”

秦婉好半天才終於從這場天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尖叫一聲猛地一站起,將歪掉的頭冠扶正,拉著紅雪快步往外走,一旁的嬤嬤丫鬟攔也不敢攔,連忙低著腦袋讓開道。

“公主,公主您這是去哪裡?大將軍馬上就要來迎親了呀!”

“讓他等一等沒關系的!我先去找皇兄和皇嫂!”

主僕二人匆匆來到長樂宮,守門的小太監一見來人是秦婉,連滾帶爬就要進去稟報,秦婉腳步飛快,越過他提著裙子沖進殿內,待看見那位身著龍袍滿臉憂色的人,撕心裂肺喊出了一聲皇兄之後,沖上去就將人死死抱住,眼淚鼻涕唬糊了人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