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日裡尋找江霽無果後,安音提議去南長野的夜市打探訊息。

南長野的夜市是魚龍混雜的地方,那裡有大妖也有商人,一件又一件的奇珍異寶在私語後就被轉手成交。

今天的夜市格外熱鬧,時不時就能看到碩大的夜明珠在人影幢幢間易手流轉。

人類的絲綢,妖族的法寶,在那夜色中耀著炙熱的光輝,巨大的利益和生性的貪婪讓商人無視開國皇帝秦曄的禁令,私下與妖族來往密切。

瑾韻感覺到那塊和田玉中的嚴淵悶悶不樂的,出於好意,便問道:“嚴淵,可是魂魄不穩?”

“不是,”嚴淵的聲音像是哭過般沙啞:“瑾韻大人,長野也是有駐守除妖師的吧。”

先前聽完安音對除妖三大戰場的介紹,瑾韻就明白了這長野的特殊性,面對嚴淵這個看起來突兀的問題,瑾韻明白嚴淵想說什麼。

長野有駐守除妖師,但是這麼多年來,卻一直沒有發現這南長野的存在,這是諷刺,是不堪。

瑾韻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嚴淵的問題,她是妖,不是人。

嚴淵在那和田玉中蜷縮著身子,擠在一個角落裡,那顆越發沉重的腦袋悶悶地埋在膝間。

在被調往蘇川城成為駐守除妖師的那些日子裡,喝悶酒的首領總會同它說:“學得一身降妖伏魔術,不得一生斬妖除魔路。”

它在蘇川城不過幾月,卻把這句話嚼了不下百遍,那一絲苦楚,一絲無奈,一絲怨恨,都被他完完全全地嚼了出來。

苦楚的是身為同伴的軍隊對自己的看法與嘲諷。

無奈的是身為除妖師卻沒有用武之地,生生成了閑人。

怨恨的是開國皇帝秦曄把除妖師包裝成大赫最吃香的職業,而在無數熱血少年苦學除妖術後,卻發現除了在京城的除妖師,其他三大戰場的除妖師都是“表裡不一”的。

滿懷希望的他們來到戰場後,卻發現自己身處這般的尷尬處境,受盡白眼,有名無權。

他們開始怨恨,為什麼秦曄給除妖師的外在鍍了一層金,卻不肯分一點實權給他們,但凡有一點權力,在蘇川城的那些前輩,就不必過那種日子了。

而這其中的原因,死過一次的嚴淵大概已經知道了。

擁有除妖術的除妖師不如軍隊那麼好控制,但是秦曄在必要時刻又需要除妖師的力量,那該怎麼辦呢?

很簡單,除妖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而秦曄不放實權四處打壓。

沒有權力的除妖師就如同一個飛蓬,用完即棄。

即使中途有人放棄也無傷大雅,畢竟除妖師的待遇擺在那裡。

等到除妖大戰結束,就是天下除妖師們最後效忠的日子。

自殺謝罪,以慰帝心。

嚴淵的身子緊貼著玉壁,玉石的冰冷與自身的不甘爬進了它的心,而那已成為靈體的臉上寫滿了一種名為怨恨的情緒。

那塊和田玉微微變黑了些,但在這漆黑如墨的夜市中,沒有人能看見。

見嚴淵只問了一個問題後就再無下文,瑾韻也沒有太在意,只當它是觸景傷情罷了。

夜市慢慢進入了高潮,越來越多的大妖和商人開始瘋狂起來。

高亢的還價聲,被白日裡的偽裝束縛的叫罵聲不絕於耳。

緋色笙施了個結界,把那些嘈雜的聲音全部隔絕在外。

瑾韻本來是想遮蔽聽覺的,但卻被緋色笙以“若是遮蔽聽覺就會錯過很精彩的表演”為由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