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認真的道:“我今日去學堂,先生說今年功課比去年繁忙,可能今後我來姐姐這兒的次數會少些,姐姐若是有什麼事,就去學堂找我。”

“好啊,回頭我得了閑去學堂看你。”

“姐你一旦提筆畫畫就不記得吃飯,還是要注意身體才是。我知你辛苦,但現在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我攢的這點銀子你拿著吧,我吃住在家也用不上。”

“明揚你太客氣了,真不用,你也幫了我不少忙了。”杜若連忙將他遞來的銀子推出去,“二成雖然混賬不懂事,但也沒白交你這個朋友,進城後你總來看我。想必過不幾日他該偷著來找我了,到時候我叫你來,咱們三個好好吃一頓。”

“好……”他低下頭去,將銀子收了起來。

初春乍暖還寒,不過天總歸一點點的暖了起來。

聽丁大娘說柳玉嬌的病情又忽然加重了,躺在床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更吃不下東西;本以為她熬過去年冬天,今年身子就漸漸好了,如今看來似乎撐不了多久了。

杜若年前冬天去過柳家多次,和玉嬌說說笑笑的,有時一起做針線活,還特意為她畫了一張像。她也以為玉嬌能好,聽聞她病情加重,便買了些補身子的送過去看看。

柳昌茂年紀大了,一頭白發更稀疏了,佝僂著身子坐在床邊,望著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兒,悲天蹌地。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悲苦的事情,哪個父母都承受不了子女先離自己而去。

寒意消退,風也變得暖了。柳樹發了芽,桃樹也開了花兒,杜若專門採摘來了送過去給她看。

丁大娘這幾日也總是拿著絹子沾眼角,她看不得柳家那樣,但又天天跑去幫著做飯打掃。見了杜若說著說著又流下淚來,心疼的很。

“玉嬌若是有個好歹,她爹可怎麼辦啊!年紀大了身體遭不住啊!”丁大娘紅著眼睛道。

小管倚在門上,腰上圍著圍巾,打量著外頭偶爾走過的路人。

過完年後,他幾乎成了杜若的夥計,來杜若這兒像是進了自己家一樣。氣的管雙雙也不怎麼過來了。

杜若見他雖然犯懶,但吩咐什麼他也沒推脫過,便讓他留下了。

“街上總有一老一小手裡拿著根竹竿,小的攙著老的,明眼的攙著瞎的,到處要飯,不如到時候我和柳大爺去街上乞討,別人看我們這樣興許更可憐了,給的錢也多!”小管扭頭對丁大娘道。

丁大娘啐了他一口,“有我們這些街坊鄰居,也斷不能由他去要飯!你個小乞丐心眼忒壞!”

“柳家有沒有什麼親戚?比較親近的,興許能將柳大爺接走照顧他。”杜若想了想道。

“他家親戚都不在本地,以前我倒是見過他一個侄子來看過他,興許能投奔他們去。”丁大娘道。

頓了頓,丁大娘又抱怨:“也不知道造什麼孽!城外發了汛水,河水漲的飛快,附近的莊稼都淹了,連帶著淹了一個村子!據說死了幾個人,縣衙裡頭也不管不問!”

杜若跟著嘆息。

天災人禍,人力不可抗衡。如今縣太爺烏大疆只等著升官發財,這些在他眼裡或許只是小事兒一樁,遮掩遮掩就過去了。

丁大娘回家後,她揉了揉太陽穴,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動。

小管又開始拿抹布擦起了桌子,似乎在做給杜若看似的。

她準備開成衣鋪子也有一段時間了,現在天暖了,也是時候了。

馮寧手巧,當初在繡莊的時候,杜若就和她說若是將來自己日子過的去,就叫她來。還有阿瑩和寶蝶她們,也不知道如今在做什麼,若是她們願意,也一同叫過來,可能一開始會有些辛苦。

雖然一切都想好了,但還有一件事兒壓在杜若心裡頭。

她擔心假以時日鋪子開起來了,她和宋家關系也沒斷的那樣一清二楚,宋家人無賴,尤其是宋金花,知道她在城裡過的沒那麼慘,萬一跑來或打或砸或搶,她該如何應對?

到時候她豈不是又一無所有?

還有她戶籍的事兒,一直拖著,手裡遠沒那麼多錢解決這件事,處處受制不方便。

杜若長籲短嘆,小管靠在桌子上也跟著長籲短嘆,小心翼翼的問道:“杜姐姐,你是不是覺著我礙事兒啊?”

“怎麼了?”

“我怕你煩我,我也沒幹多少活,一天白吃你三頓飯心裡頭過意不去,要不我還去要飯算了……”

“我也閑著呢,有時候就這樣,一天都沒什麼活兒。不過我也確實有個事兒交給你做,你幫我做個木架子吧,掛繡線用的,我這繡線買的太多,幾個筐子都堆滿了,怕碰來碰去的毛了。”

“好嘞!”

第二日杜若又去柳家探望柳玉嬌,柳玉嬌昏昏沉沉的躺在那兒,郎中說人挨不過兩日了。

丁大娘哭的不成樣子,柳昌茂卻難過的哭也哭不出來了,握住女兒的手,一直喊著她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