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陽村裡雖然人山人海,不過在王大根的眼裡看來還是很安靜的。

二傻子在堰塘邊上跟六爺蹲在一起吹牛比,王大根溜達過去順勢就在六爺的身邊坐了下來。

六爺的煙鍋子裡塞滿了,順手遞給王大根,這小子倒也沒客氣人,接過來還沒反應過來,六爺就叮地一聲將那嶄新的防風打火機給開了蓋兒,摁開那藍色的火焰替王大根點菸。

吧嗒吧嗒……

王大根狠狠地拔了幾口,吞雲吐霧的樣子看起來很專業,六爺嘿嘿一笑道:“十年前,你爺爺跟我面對面坐,他給我倒酒,我給他點菸,十年後,他孫子就跟我邊上坐著,老子親自伺候著,大根啊,我怎麼總感覺你爺爺只是在屋裡暈了二兩正在睡午覺呢?”

王大根嘿嘿一笑衝二傻子道:“你平常的那些話是跟六爺學的吧,怎麼跟你說得一模一樣呢!”

二傻子可能好多年都沒聽到王大根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出來了,笑得又憨又喜。

六爺蒼老的手在二傻子的後腦勺上摸了又摸,二傻子嫌六爺太費勁,還特地把頭低到六爺面前,這倒是跟菜花在王大根面前撒嬌的樣子有得一比。

六爺一邊摸一邊說道:“大根啊,不要怪村裡這些個沒用的東西,這一輩子就沒怎麼見過錢長啥樣子,為了現成的幾大捆錢把祖宗留下來的地給賣了也是平常,沒啥好奇怪的。”

話到這兒,六爺輕輕地嘆了一聲接著道:“你說說咱這些泥腿子不守著自家的地,去城裡能幹啥,自家種的菜一畝地裡全家都吃不完,進了城,站要站錢,坐要坐錢,那不是坐吃山空嗎?”

伍陽村兒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都是些老掉牙的人,他們估計自己活不了多久,怕進了城死了沒地兒埋,年輕人也覺得老傢伙死了對新房子不吉利,所以也乾脆讓他們就留在村裡,萬一有什麼變化,說不定老房子保住了,錢也撈著了,這不是兩全齊美嗎?

人心啊……真是個難琢磨的東西!

王大根一臉苦笑地問六爺,“您老怎麼不去城裡住啊?”

“城裡沒堰塘給我打魚啊……”

一聽六爺這話,三人頓時大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六爺從王大根的手裡拿過那煙槍,拍了拍屁股扭頭看了看這爭氣的兩兄弟道:“知道你們親兄弟有話說,老頭子我不在這裡礙事兒了,先走了。”

王大根對著六爺的背影,一大堆的話硬是到了嘴邊說不出來。

“人呢,在哪兒!”

二傻子指著一棟獨別墅道:“兩人都住在二樓,一人一間,弟弟,為啥要養兩個廢物啊?”

“你不也是廢物,不是一樣養了你這麼多年!”

王大根沒底限地罵了二傻子一句,可是二傻子卻笑得格外的開心道:“俺不一樣,俺是你親哥!”

“傻子!”王大根白了他一眼,笑罵道:“你說你怎麼就蠢得這麼沒邊兒呢,我頂著你的名子活了二十五年,為啥你從來就沒一句不樂意呢?”

從童年到少年再到現在,王大根對二傻子的打罵從來沒有少過,二傻子居然沒有反抗過一次,也是特麼的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