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我夢見自己走在一條人滿為患的河岸。夢中的人與景緻都是灰濛濛的一片,我看不清他們的臉,更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與我相識。我甚至不敢同他們打招呼,因為我知道,只要我一伸出手,他們就會從我身體穿過。”

“明明我身邊都是人,可我卻依然覺得這天地之間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你知道那種孤獨嗎?那莫大的孤寂,就好像要將我溺斃一般,讓我不敢反抗分毫。”

“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這怪異的夢境,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我,從小時候的我,跟到長大了的我,夢裡的那條路,我走了很多很多遍,可從來沒有看清過夢裡的人,那是我最怕的一場夢。”

“我不知道怎麼逃離那種場景,只知道在夢裡要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有一天,我突然覺得我是在找著什麼,可我在找什麼呢?”

“直到那一夜,我在夢中見到了你……”

“明明,明明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可我卻在夜裡夢見你。你穿著我初見你時的那套衣裳,那是我第一次在那種夢境中見到灰以外的顏色。你就好像初春的風,吹到我的夢境,為我帶來了第一抹除灰以外的色彩。”

“那一刻,我只知道傻傻地看著你,接著,我看見你對著我笑,看見你朝著我走來,那一刻,我體內有個聲音在叫囂著,就是你!”

“我要找的,就是你!”

說到這裡,楚世陽忍不住加大了抱緊陳思語的力度,懷中人,就是他在夢中一直要找的人,就是他要相伴一生的人。

陳思語被他的力道禁錮得有些喘不上氣,卻不想推開。

楚世陽的話,她全聽到了,因為那一場夢境,所以楚世陽會在第二次見到她時便說出那番類似表白的話來,會為了她等在雨中,會在幾次見面之後便對著她兄長說出提親的話……

原來一切的源頭,不過是因為一場夢?

那該慶幸還是……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剛穿越到依雲樓時做過的那些夢。一開始的夢境,大多是身體主人的生前記憶,如今她卻是再沒有夢見過那些了,就好像是曾經的主人在與那些記憶告別,她的最後一絲殘魂溜走了,那些記憶便如同沒了主人的棄品,再無人問津。

只有後來……只有後來她夢見了楚世陽。在那棵開滿了桃花的樹下,她看到了在樹幹閉目養神的楚世陽。風吹花落,粉紅的花瓣歇在他的眉間,打在她的發上……

還有他從背後樓抱著她說的那些話,又在她的耳邊響起。

如今,她真的嫁給了楚世陽,難道,她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來找他嗎?

陳思語的心突然像被人用力掐了一下似的,她深吸了口氣,這動作卻提醒了身後的人,她還沒有睡。

“思語……”他低聲道。

陳思語依舊不說話,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心思。她翻過身,伸出雙手摟住了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睡吧……”

“好。”他也緊緊回抱著她,閉上雙眼,與她共枕眠。

原本她與他是生活在兩個不同時空不同歷史的人,卻因為一道雷,她來到了這裡,遇見了讓她如此動心的人,是幸還是命?

她不知道。

彼此擁抱時,總會讓人有種心安的感覺。她跨越了時間與空間才來到這裡,躺在他的身旁,無論如何,她都不想放手,不想……

夜色下,陳思語睜開了眼睛,卻藉著月光對上了楚世陽深邃的雙眼。

他的眼裡滿是笑意,蹭著她的額頭,親暱地問:“睡不著?”

陳思語抬手附在楚世陽的臉上,像是要一個承諾:“你不可以負我!”

楚世陽雖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但還是認真地回她:“我此生,定不會負你,若有來世,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楚世陽此刻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雖隱匿在夜色中,卻擋不住其中的光芒。

“如此,最好。”

得了承諾,她終於安心睡去。

睡了一晚的陳思語,在晨光中醒來,剛想伸個懶腰翻個身,竟瞧見楚世陽就在自己身後睜眼笑看著她。

陳思語微微一愣,直接翻身壓到他身上問他:“你今日怎麼沒去早朝?”

楚世陽不僅任由她壓著自己,還很高興她這麼主動,笑著說:“我已經去過了,你看看外面的日頭都多高了。”

陳思語看看外面,確實很亮堂,不由得心中一愧:“我竟睡了這麼久,怎麼沒人叫我?”

楚世陽一個翻身,又將她壓在身下,滿面春風:“你身子虛,我特意吩咐旁人不要叫醒你。”

陳思語捧著他的臉拍了拍:“那你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