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吹過,廊簷下的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帶著柔和彌散的草木香氣,還混合著馥郁又清淡的奇異花香,從蒼青的簷角望下去,庭院中大片的梨花萬卉千芳,驕傲地站立在枝頭,白清似雪,素潔淡雅。

一線陽光透過雲層照射下來,正好打在將棋棋盤的中間,將兩方分割成了對等的光影。

走廊的地板被薰染成柔和的暖橙色,有些鹹腥味的海風也不似往常那樣粗糲,多了幾分柔和。

春天來了。

“到你了……”

鹿一伸手在對面那個盯著院子出神發呆人面前晃了晃,示意她回神。

“嗯?你走完了?”

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懶懶散散地收回了目光放在棋盤上,隨意地掃了一眼,伸出手去走了一個子。

“啊!”坐在她對面的男孩子有些心煩氣躁地揉了揉後腦勺,高高豎起的黑發隨之晃動,“同徑二步!你犯規了啊。”

對面的人看了棋盤兩秒鐘,果不其然看到自己兩個衛生級的己方步兵放置在了同一縱路上,確實犯規了,她聳聳肩,笑了一下毫無悔意地說道:“啊,沒有注意到。”

鹿一打了個偌大的呵欠,雙眼都拉聳下來,有些困頓地說道:“什麼嘛?你每次都心不在焉的樣子望著天出神。“

“那你不要總是找我下將棋啊。”

鹿一撇了撇嘴說道:“那有什麼辦法,島上只有你一個肯和我下。”

他對面的女人笑了笑,斜倚在了一旁的牆壁上,審視地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了幾秒,然後說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誰讓你總是把人家殺得片甲不留。”

鹿一還沒有接話,只見那個女人從棋盤上拿起了棋子玩起了拋接,最終將木質的棋子一把握在了掌心之中,“嘛,不過遊戲確實是要贏了才好玩。”

她順直的淺褐色長發在晨光中泛著溫柔的光澤,嘴角總是帶著點虛幻的笑意,給人一種十分溫和的感覺,卻也不免多了幾分距離感。

她的眼角微微上挑,瞳孔的顏色有些淺,鹿一還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他上島來求藥卻遇到了海嘯,在沙灘上渾身濕漉漉地醒過來的時候,首先看到的便是這雙眼睛,像是一隻洞察世事的狐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在說明來意之後,他本以為會面對什麼刁難,那個女人卻蹲下身來,目光繞有興致地在他臉上徘徊了許久,勾起了一個壞心眼的笑容,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要求——

“那麼……”她停頓了許久,“喵一聲給我聽聽。”

對面白衣的女人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並不存在的灰塵,朝著走廊的盡頭走去,鹿一併沒有出口詢問,他知道她要去哪裡,自從認識的兩年來,她每天都會做同一件事情,就好像有強迫症一樣。

跳下露臺的時候她忽然有些心慌,不知怎麼地小小的一步石階她竟然差點沒有站穩,腳下一滑差點扭傷了朝著一邊摔了出去,於是急忙伸手環抱住了一邊的木質廊柱。

“喂,你沒……”鹿一關心的話還沒說出口,忽然便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她頭發散亂面色狼狽的樣子,可真是不多見。

女人回過頭來瞪了毫無同情心的鹿一一眼,小心翼翼地站穩之後撫上了左胸,感受著那裡加速的心跳。

她正要開口說話,已經到嘴邊的話卻忽然卡住了,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看她愣在原地的樣子,鹿一微微蹙起眉,完全收斂了剛才的明朗神色,問道:“怎麼了?”

“有人打破了島周圍的結界。”她眯起了眼睛,望向結界被打破的方向。

鹿一也有些驚訝,南方紅州島幽深僻靜得宛如世外桃源,從他上島來的兩年,從來沒有人能夠打破島外所設的結界,因此盡管島上有奇珍異草,也極少有人能夠進來,彷彿與外面硝煙四起的恩怨戰爭毫無關系。

“你去處理吧。”

那個女人有一瞬間的恍惚,隨意地丟下了一句,依然朝著原本的方向走去,鹿一有些茫然地望著她的背影,她似乎更加瘦弱了,彷彿島上的風只要強勁一些便會被吹倒,正出神地胡思亂想著,原本離去的人卻忽然回過頭來,“他們要什麼給他們便是,能夠打破結界的人,不必為難他們,你們不是對手。”

鹿一皺著眉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都要打破結界上島的人,恐怕來者不善。

這個時候一個女孩子慌亂地招著手大呼小叫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跑了過來,鹿一的眉頭更加緊蹙,暗罵了一聲,怎麼這麼蠢,把人給引過來了,隨後下意識地望向那個女人的方向,卻發現不知何時她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