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抓著晏衡的指尖瞧得仔細,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細小的紅點,有新有舊,有的只有個淡淡的印子了,有的卻深入皮囊,泛著暗紅的瘡痕,他剛才握著他的手時感覺到的就是這些小疤。

晏衡一言不發抽回了手,擺明瞭不想作答。

小謝心裡有數,但卻更加猜疑。

那痕跡,定是施展金縷曲時留下的,因為金縷曲是吸人氣血的奇詭功法,世人大多不知其法門,都以為只要被施功者按住就完了,其實兩個人的血液必須要流動接觸,在別人身上製造傷口容易,自己身上就沒必要製造些大傷口,小小一針便夠了,還能掩人耳目。

可奇怪的是,晏衡為什麼暗中頻繁使用金縷曲?是在實驗麼?或許吧,畢竟他擁有的心法只是殘本,一定有晏衡也大惑不解的地方,而且照上次他施展過後的情況來看,後遺症還不小。

晏衡不答,小謝也沒有多問。兩人跟著浩蕩的長隊,很快就排到了第一個。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小謝扶著晏衡緩緩走進了義診的屋子。

屋子很是簡陋,只擺著一些普通的診斷工具,一張長桌,兩把椅子,一張木床。維護秩序的官兵站了一上午還沒有換班,此時都是懨懨的了。

大夫只來了一個,至今都沒有休息,問診了那麼多病人,此時眉眼間也盡是疲態。

晏衡坐在那年輕的小醫官對面,捲起袖子把手腕擱在了脈枕上,醫官旁邊的官兵不耐道:“摘下幕籬,望聞問切不懂嗎?”聽他這語氣,想來今天遇到很多麻煩病人了。

晏衡沒有多說照做了,官兵的神色才舒緩一些,只是當他露出容貌,屋裡幾個官兵便開始明裡暗裡盯著他打量。

晏衡將鬢邊的發絲往前捋了捋,低下頭。

他這萬般不自在的樣子看得小謝暗暗發笑,早先他一心覺得,晏少樓主這幅皮貌卻生成了男兒,真是可惜至極,浪費至極,可如今他卻莫名覺得,生成了女兒家才叫可惜,就是這花容月貌的小公子,更叫人格外想親近。

小醫官探出兩指搭在了晏衡脈上,隨口問道:“有何不適?”

小謝立即作憂慮狀上前兩步,攬住晏衡的肩道:“回先生,我夫人近來頭熱難止,身痛不休,夜裡噩夢連連,無法安睡,不知是何病狀?”

小醫官原本心不在焉的表情立時變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皮望了小謝一眼。

“可有吐利?”

“食入即吐,只能飲水。”

“持續多久了?”

“變天以來,夜夜如此。”

小醫官下意識飛快地掃了一眼身旁的官兵,狀似隨意問道:“都夢些什麼?”

小謝往前傾了些,道:“夢見小兒溺水,無人搭救。”

小醫官徐徐收回了手指,在旁邊的布子上擦拭了兩下,淡淡道:“尊夫人脈微欲絕,須盡早服藥。”

小謝順著問:“何藥能醫?”

小醫官站了起來,活動了下身子骨,看向晏衡和小謝,說道:“藥材珍貴,只將軍府還有少量存餘,我見夫人可憐,容我稟明將軍,求取一二。明日此時,你二人再行來此取藥。”

說完,他又看向一旁的官差:“上午的診治,就先到此為止吧,我要歇一歇了。”

幾個官差也早想休息了,聞言總算露出笑容:“先生辛苦了。”

小謝扶起晏衡,替他理了理衣袖,再把幕籬重新戴好,然後對小醫官行李道:“多謝先生,明日此時,盼先生佳音。”

晏衡也微微鞠了一躬,隨著小謝離開了這裡。

第二日,兩人果然一刻不多,一刻不少,在同一時間進了義診的屋子。

小醫官抬眼看見二人,對他們點了下頭。

待晏衡坐到他對面後,他略帶歉意地道:“夫人,真是抱歉,你這病,沒有那藥,我也實在無能為力,只是昨日說過,藥材珍貴,將軍卻不肯相贈,我也無法了。”

小謝立即一臉焦急地沖上來,被小醫官身邊兩個官兵眼疾手快攔住了,晏衡恰時掩著唇咳嗽起來,咳得聲聲悽涼。官兵們看向晏衡的眼光也帶上了同情。

小謝問道:“將軍為何不肯搭救?”

小醫官不語。連幾個官兵都忍不住插嘴:“先生,平將軍不願意贈藥嗎?是不是你沒把這位夫人的情況描述清楚啊?將軍為人心善,不會見死不救的。”

小醫官展現出了恰當好處的猶豫。

小謝懇切道:“先生,求先生救救我夫人。”

小醫官道:“可是……”

小謝道:“先生,不然先生帶我和夫人親自求見平將軍可好?求先生幫幫忙,我們願意親自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