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王府眾人已經入睡。孟長亭坐在自己的臥室裡,沒有點燈,任月光給室內灑下一層銀霜。

聽著屋外傳來的喧嘩之聲,孟長亭牽起一抹冷笑:“這蒼炎都城的治安,是越來越好了。”

地上跪著的紫苑出言請示:“殿下,讓屬下去把人清理。”手裡纏繞的銀絲反射著幽幽地冷光。

“不用。”孟長亭走到床邊抖亂被褥,“我倒要看看,今天皇兄給我準備了什麼大禮。你先退下。”

“是。”紫苑行禮後,直接從後窗翻了出去。

陸遷坐在房樑上,眼裡有些興味。那個侍女果然不是普通人。當時就發現此人雖不是修者,但是氣息圓潤,觀指間薄繭,完全不像是一般繡活造成的,倒像是慣用絲狀武器摩損導致。

如今看來,阿柳所收的這兩個人,確實不錯。

藉著月光,陸遷繼續看著手中書籍。修真界通常是以力破敵,這凡俗界卻是以謀取勝。若是想真正幫到阿柳,那些兵伐謀算,他是應該學習學習。

突然,屋外傳來破空之音,孟長亭靠坐在床上,挑眉嘲笑道:“竟然把□□手也調來了。真是越來越沉不住氣。”

紙糊的窗紗頓時應聲而破,利箭飛至,孟長亭卻不閃不避。至今為止,還沒什麼利器能傷得了他。否則,他焉能活到現在?

本等著塵埃落定後演一出好戲,卻不料一道藏青身影突兀地從上方落下。寒光閃過,地上頓時零落了箭矢殘骸。

只見來者輕嘆一聲,回頭無奈的說:“阿柳,那個法器可不是讓你這麼用。”

孟長亭的眼神立時冷了下去,他認出此人正是今天才來的侍衛。“你可知,不守規矩是會沒命的。”阿柳?那是誰……還有法器……

陸遷本來打算慢慢接近阿柳,以彌補這錯過的十五年光陰。可看到阿柳這麼不愛惜自己,他突然不想躲了。

“你覺得我可信嗎。”陸遷收起腰側佩劍,看著滿眼戒備的青年。這佩劍是王府裡發下來的武器,他也確實不能再用暮歸。靈器與凡鐵的硬度相差太多,若是一個失手,就要背上十倍因果。

只因凡人身處輪回之中,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無端身死,影響則不可估量。如果殺一個修士,所背因果是一,殺一個凡人所背因果則是十。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是以虐殺為樂的魔修,都不會貿然對凡人下手。這是天道給凡人的保護,也是給修者的束縛。

孟長亭頓住,他面上的神情雖然沒有變化,心緒卻並不寧靜。怎麼會不信?就是因為他從心底莫名覺得這人可信,才會如此警惕對待。

從那場劇變開始,生活對於他就沒有輕松可言。利器雖然傷不了他,卻還有人心!那些人為了金錢,為了權勢,各種伎倆他都在這十二年裡經歷過了。

那個皇座上的男人為了除掉他也真是不容易,竟然在過年時請他去參加家宴。哼,真是莫大的犧牲啊,也不怕失了胃口。

結果呢,還是沒有毒死他這條命。可惜了。

一想到當時還心懷期待的自己,孟長亭的眼神不再動搖。他的這條命,在自己目的達成之前,不會輕易交給任何人。

“陸遷,你我才認識一天。說信這個字,是不是太可笑了?”孟長亭徹底放下偽裝,冷冷地看向陸遷,可再重的話卻堵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陸遷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收起佩劍,“的確。”他看出了青年的顧慮。

鴻溝終究是劃在了兩人之間。

就在陸遷要推門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有些猶豫的聲音:“貼身侍衛。明日來當值。”

孟長亭藏在袖子裡的手捏緊,看到男人剛才的眼神,他的心裡無端有些奇怪的感覺。似乎是,捨不得?

陸遷站住,唇角微勾,說了一個字:“好。”這是當年他最常對阿柳說的回答,以後,也會是最常對孟長亭說的回答。

站到庭院中,陸遷只覺得心情很好。腳步輕點,身影飄忽之間依然來到那些襲擊者的身後,手中利劍反射著如水的月光,映出了那人驚恐的眼睛。

不待那人吭聲,一劍已然封喉。

阿柳既然不能動手,就由他來。陸遷甩去劍身上的血漬,坦然離開。十倍因果又何妨?就是百倍,千倍,我也原為你手中的利劍,斬殺一切來犯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