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夏宮。

“昨天夜間,一名農民工在施工現場偶然發現了一段殘骸。經過dna比對,可以確定葉景生先生已經去世了。”周律師頓了頓,補充道,“我很遺憾。”

然而,秦穆在他的語氣中聽不出一點遺憾惋惜,只有公事公辦的索然。一摞半寸高的a4紙張被推到面前,周律師扭開了一支鋼筆,放到他的手邊:“根據葉景生先生的遺囑,您將繼承他在遠揚集團的所有股份和個人財産。需要您簽字的地方我已經貼上了標簽,請您過目。”

秦穆拿起筆,又放下了。他不相信葉景生已經死了,留下的一大筆財産匪夷所思地轉讓給他,而並非葉黎。前有秦文川詐死引蛇出洞,葉景生未嘗不可能在謀劃同一件事。

現在遠揚的代總裁是葉黎。葉景生將股份全部轉讓給他,或許只是為了借刀殺人。

“這份檔案我先帶回去,請人幫我再檢查一遍。”秦穆手指一彈,鋼筆滾回了周律師的面前,“有結果之後,我再聯系你。”

“好。”周律師面上八風不動,心裡卻冷笑連連,只道這就是有錢人家的有情有義。眼前這個小毒|販子甚至都不問一句葉景生因何而死,或許就是他親自下的手。

因為犯罪現場太過血腥,可能造成的社會影響惡劣,警方已經封鎖了訊息,只通知了可能有破案線索的少數。幾個知情人心有靈犀,死死將這個訊息埋在地底下,生怕影響遠揚的股價。

“下週三會有一場小型的告別會。結束之後,如果秦先生已經簽署了檔案,就可以正式繼承葉先生留給您的個人遺産了,希望您盡快做出決定。”律師說。

秦穆點點頭,一心一意整理著檔案:“一週之內你就會收到答複,但告別會我就不參加了,希望不會又是一場暗度陳倉的好戲。”

周律師聽不懂他的意思,但秦穆已經站了起來,臨走前握了握他的肩膀:“這桌菜就留給你一個享用吧。畢竟我留在這兒,只怕你會食不下咽的。”

對方的職業素養實在有待提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殺人犯。秦穆沒有必要向他解釋,自己今早得知葉景生死訊的時候,一瞬間的錯愕悲傷。

但葉景生將一切留給他的行為,讓秦穆感覺那時的自己像一個傻子。

葉景生沒有任何理由把遺産留給他——除非,是為了利用他和葉黎做最後一搏。安森事件過後,秦穆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被扣了一頂黑鍋。但葉景生利用完他,也的確給了他不少好處,連葉黎都沒有再計較其中的得失,雙方默契地裝糊塗,才能維持面子的好看。

只不過,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葉景生將這樣一份大禮送到他面前,他卻之不恭。但究竟繼承多少,如何把其中有問題的部分盡早分離出去,才是他真正應當考慮的事情。

至於告別會——人既然可能沒有死,這麼早告什麼別呢?

葉景生在他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秦穆還好端端地活在這個世上;而在他自投羅網於趙弘鐸的手上,意外身亡之後,秦穆也沒有來見他最後一面。

告別會上只有寥寥幾個人,無非是幾位遠揚的上層領導和律師,敬上香會後就開始討論遠揚越發叵測的局勢。

因為他們沒有在告別會上看見葉黎。實際上,自從上週四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那位年輕的代總裁。現在葉景生遇害身亡,如果兇手不是葉黎,那麼他也可能已經遇害了。

西裝革履的社會精英之中,有一位穿著黑色長裙的女士。

不斷有人上前打探她的身份和來意,為何會知道葉景生已經去世的訊息。周律師注意到之後,匆匆趕了過來,將圍繞在她身側的男士全部擋了回去,才壓低聲音道:“秦女士,謝謝您趕回來。”

“沒關系的。”黑紗遮面,她的面孔看不清晰,卻籠罩著鮮明的哀傷,“他真的去世了嗎,是因為什麼?”

“兇手還沒有緝拿歸案,但是請您放心,警方已經有了重要的線索,不日便會還葉先生一個真相。”周律師不忍心說,直到現在葉景生的屍身還沒有找全,他害怕秦楚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真心對待葉景生的人,那就只有她了。

秦楚顫抖道:“他……果真是會有報應的。”

周律師聽不明白,但秦楚也無意解釋,繼續問道:“他的兒子呢,沒有來參加葬禮?”

周律師搖搖頭,低聲道:“葉黎從上週就消失了,整個集團的人找他都快找瘋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秦楚震驚地抓住周律師的衣袖,“那秦穆呢,你們也還沒有他的訊息?”

“他已經回來了。”周律師示意她不要激動,把秦楚帶去了靈堂的一個角落中,低聲道,“葉景生把全部的股份和財産都留給了秦穆,上週五他已經簽署了部分的協議,同意接受遺産。但集團這邊如果得到了訊息,只怕會有嚴重的抗議和反彈,現在只能壓著,等葉黎出現之後再做決斷。秦女士,你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