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申市停留完全是一場意外。

秦穆從法蘭克福直飛江州的飛機因為大霧而無法降落,轉而停靠在了申市。主持西北業務的吳經理也是在同一天的清晨從江州趕來,為的是和當地一個承銷商談合作。

兩個人撞見了,秦穆決定第二天再和吳經理一起回江州。吳經理上午要去公司談生意,秦穆帶著女秘書留在酒店不方便,幹脆跟著吳經理做個旁聽。

結果三個人在機場等了一刻鐘,對方公司派來迎賓的人也不見蹤跡。吳經理拿著手機在接機大廳轉了兩圈,還是一個人孤零零回來了,對秦穆搖了搖頭:“沒找到。”

秦穆問:“打電話了嗎?”

吳經理把手機螢幕在他面前平著晃了一下,是張年輕男人的照片:“對方沒有留司機的電話,只發給了我一張照片……”

那只是很快速的一眼罷了,秦穆並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大腦在一瞬間陷入了空白。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抓住了吳經理的手,想要把手機搶過來:“給我看一下!”

吳經理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手機交給了秦穆。

照片中的男人帶著黑框眼鏡,穿著廉價的西裝和襯衫。他忍不住伸手去撫摸螢幕上男人的眼角,卻意外點掉了整張照片。

“秦總?”吳經理望著他倏然咬緊的頜骨,狐疑道。

“不等了,他不會來了。”秦穆把手機還給了他,“我們現在就去那家公司。小鄭留下,用一切方法聯絡上申市的熟人,讓他們盯緊照片裡的人。再從集團調幾名’保安’過來,要快。”

“是。”秘書小鄭猶疑道,“那明天回江州的機票……”

“取消,”秦穆大步向機場外走去,“不回去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葉黎從他東躲西藏的窠臼中抓出來,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哪怕只是浪費了一秒,他都在害怕這個人會再次消失,讓他在無盡的思念和恨意中繼續等下去。

他還記得,葉黎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最荒唐的彌天大謊。

“你等我,我會再次找到你的。”

可笑可憐可悲,他竟然信了。

四年時間,不曾片刻安撫過秦穆的憤怒。葉黎不肯見他,甚至夥說服了季允民幫他隱瞞總計,但他能藏一輩子嗎?不要讓他找到他,秦穆發誓,否則他會拔光他所有的羽翼,從此插翅難飛。

想到極致處,秦穆發出一聲冷笑。

什麼葉總小叔還是同父異母的親哥哥,都他媽的下地獄吧,他不在乎。葉黎只要做他養的一隻雀子就好了,拴上腳環圈養在金絲籠裡,只為他一個人鳴唱。

卻未料到,他再一次見到他,打眼看到的竟是彎曲的脊背。

葉黎背沖著他,向兩個微不足道的陌生人彎下了腰,畢恭畢敬的模樣刺傷了他的眼睛。隔著一層玻璃門,秦穆甚至可以分辨出他的雙腿在微微發抖。

那卑微的弧度,在他心裡割了一刀。一瞬間秦穆甚至産生了懷疑和恐懼,這個人已經不是他認識的葉黎,而是一個被生計抹去了稜角的陌生人……

玻璃門被推開了。他率先沖了進來,卻不敢讓男人抬起頭。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盯著他,感受窒息如海浪般一次次將他吞沒,腥鹹的海水填滿他的腹腔。

“這是我們公司的總裁助理,葉助。”

男人終於抬起了頭,疲憊的臉上勉強撐起一抹客套的笑,同時伸出手:“您……好。”

秦穆攥住了他的手,失控的力道硌疼了他自己。他拆解著男人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驚訝、慌張、恐懼……之後刻意地,一字一頓道:“遠揚總裁,秦穆。”

秦穆甚至是笑著說出口的,屬於勝利者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