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之間是什麼?

是等待,遙遙無期的等待。被困在生死夾縫中的人不斷掙紮卻沖不破牢籠,任由身體的機能下降,才明白精神必須依託於有機物吸收營養才能存在。

而當營養枯竭的時候,思維能力也會隨之下降;即使在放棄了希望之後,人自己也無法決定何時解脫,只能在痛苦中挨著生命耗盡……

葉黎的意識時斷時續。他第一次浮出昏迷的水岸時,直到自己已經被送上了手術臺。也許是麻醉劑量打的不夠,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鉗子在自己脾胃裡攪動,但奇異地並沒有什麼疼痛;再次醒來時他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卻像隔了一層紗,怎麼樣都聽不清;還有隻手總是在不耐煩地掀他的眼皮,又在他身上四處摸索,如果不是因為不能動葉黎就要打人了。

更多的時候,葉黎都被困在夢中那四面牆的中央,外面的廝殺聲早早已經停了,但並沒有人幫他開啟門。血腥味逐漸在地下室中彌漫開來。男孩起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揚起頭,溫熱的液體忽然滴落在他臉頰上。

他終於發出了一聲尖叫,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葉黎……”

葉黎感覺自己被分裂了。一部分意識還陷在恐懼中,另一個自己卻知道這不過是場夢,他能聽到有人在叫自己,還有人撕開了他胸口的衣料,把冰冷的儀器貼在溫熱的面板上。

然後一切又重新變得很遠。

當葉黎能憑借自己的力量睜開眼睛時,已經是車禍後的第三天了。站在他床頭的小護士看到他醒了,趕忙走上前檢視體徵,隨即喜洋洋地跑了出去:“醒了,病人醒了!”

秦穆也受了傷,但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每天拖著打夾板的腿來葉黎的病房報道。

“你去過公司了嗎?”葉黎忍不住問。

秦穆把一瓣兒橘子送進他嘴裡:“不能多吃,我偷偷帶進來的。”

葉黎囫圇吞棗地嚥了下去:“黛山文化的股價怎麼樣了?”

秦穆幹脆探過頭,在他的嘴上親了一下。

“秦穆,”葉黎嚴肅地叫了他全名,收起玩笑的態度,“賀名涵離職的事兒是不是被公開了?”

“你別操心。”秦穆單手捧起他的臉,拇指滑過濕潤的唇瓣,頗有些蠢蠢欲動的感覺,“雖然在跌,但我沒事的訊息公司裡人都知道。外面那些危言聳聽的假訊息只是為了幫他們進一步抄底。等這個季報利好公佈,股價肯定會反彈。”

葉黎連著追問道:“賀名涵有沒有拋售自己的股份?”

“沒有。”

“其他股東呢,現在公司裡說話的人是誰?”

“公司由董事會坐鎮,這麼幾年他們雖然剛愎自用了些,但關鍵時刻沒出過差錯。股東中有人借殼加持股份,但數額並不大,我已經叫人留心了。”

“證監會呢,有沒有動作?”

“熟人說至少一週內不會出事,即使查也不怕。”

“抄底的機構都有哪些?”

一直對答如流的秦穆把手伸進了被子裡,略顯冰涼的五指覆蓋在他溫熱的手背上。他向前傾了傾,一雙眸子專注地盯著他,葉黎在黑色的琉璃中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我其實現在一點也不想管公司的事。”

葉黎無奈,反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那你想做什麼?”

秦穆心尖微顫,一字一頓道:“我只想管你,葉黎。”

“那個碰瓷兒的大爺被人藏了起來,很可能已經不在本市了。不過肇事司機還在icu裡躺著,等他醒來,我一定讓他把知道的事兒全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