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黎道:“你是羅皓宇吧?”

不等羅皓宇再開口,葉黎又問道:“秦穆和你哥在樓上?叫他下來。”

這次羅皓宇著實愣住了,他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葉黎身上一板一眼的切斯特大衣和筆直的西褲,認定了自己和羅皓遠都不可能認識他:“你活的不耐煩了吧?你他媽誰啊敢來這兒找死!”

“你們才是找死。”葉黎暗暗道,一掌隔開了皓宇推向他胸口的手,聲音愈發的冷漠無情,“你去告訴秦穆。跟不跟我走,隨他的意。”

皓宇惱羞成怒地又想去抓他的衣領,卻有一張名片卡進了他的指縫裡。他接過來一看,在姓名“葉黎”的下方印著一行金字:遠揚集團執行總裁。

葉黎看男孩倏然變色,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

不過一會兒,秦穆就獨自一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低眉順目地叫了一聲:“小叔。”

仍然呆立在旁邊的紅指甲姑娘嚇了一跳,竊竊又瞄了一眼葉黎,趕在秦穆走上前之前跑回了客廳。

秦穆目光微斂,再抬起眼面對葉黎時展開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笑。不等葉黎問,他就自己答了:“一幫同學來這裡轟趴,動靜大了點。小叔今天去我家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嗎?”

果然,在李公堤那輕飄飄的一眼,秦穆認出了他的車。但這並不是多麼令人驚訝的事兒,葉黎懶得和他費口舌:“轟趴?你們同學是帶著□□來的,被警方抓到就是聚眾吸毒。”

秦穆目光一緊,聲音冷的沒有了虛偽的溫度:“誰帶來的?”

葉黎揚揚下巴:“就是剛剛進去那女孩兒。”

秦穆猶豫了三秒,沒有再追問,只是一眨不眨地盯著葉黎的眼睛。葉黎坦然地回望著他,也不再解釋,後退了半步移到門外。

“我知道了。”秦穆撿起了玄關處掛著黑色大衣披在自己身上,自顧自地低頭開始換鞋,行雲流水般的過程不到半分鐘,他已經挽著葉黎的胳膊一起走出了門外,“小叔,今天不是我開車過來的,能麻煩你送我回家嗎?”

葉黎下意識想要躲避陌生人的親近,但秦穆挽著他胳膊的姿勢卻格外強硬,一甩之下沒有甩開,便不好意思再甩第二次。他幾乎是被秦穆挾持著走向自己那輛suv,不由被掀起些火氣,嘲弄道:“羅皓遠不是還在樓上等你呢嗎?不和他打聲招呼就走,合適嗎?”

兩人已經走到了車門前。秦穆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分明只是個十八歲的孩子,眼神卻像夜風裡的刀子一般剮人:“我們上車再說吧,小叔。”

黑色轎車彙入了燈火交輝的車流。葉黎握著方向盤,秦穆則一言不發地坐在副駕駛上目視前方。就在這時,反方向車道上兩輛警車呼嘯而過,紅藍兩色的警燈照亮了秦穆的半邊臉,他下意識順著警車消失的方向向後看去。

葉黎忽然問:“你覺得警察是沖著你們去的嗎?”

秦穆轉回頭時,目光在葉黎幹淨白皙的側臉上停留了片刻:“那棟別墅裡裝滿了攝像頭,羅皓遠和皓宇肯定已經走了。至於留下的人,就看命了。”

他忽然轉過身,直勾勾盯著葉黎,笑道:“今天還要多謝你了,小叔。”

葉黎“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秦穆問:“你是怎麼知道那女的身上帶著□□的?”

葉黎懶得看他,撥動方向盤駛下了環路:“碰巧看到她和一個男生在別墅外面抽煙,聞到的。”

秦穆又問:“那羅皓遠呢,你怎麼知道我見的人是他?”

這就是葉黎猜出來的了。

成人典禮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他雖然沒有主動接近秦穆,但收集到的資料足足塞滿了三個資料夾。其中和他來往最親密的人中,就有羅氏兄弟。

今天那姑娘出口一喊“皓宇哥”,他就猜到了來的人是誰,再一詐就將真相盡收眼底。

葉黎坦誠:“我猜的。”

秦穆眯起了眼睛,又向葉黎靠近了半分:“你詐我?”

這倒算不上了,畢竟當時羅浩宇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一切。葉黎玩味地瞥了他一眼,在秦穆陰沉的注視中不為所動:“各憑本事罷了。話說回來,羅皓宇可不是一個嘴嚴的幌子,你以後小心點。”

話音落地,葉黎才發現不自覺教育了秦穆兩句。不過秦穆倒也不至於發作,又盯著他捉摸了一會兒,重新倒回了靠椅中,懶洋洋道:“倒也是。不過比起他大哥,皓宇這個沒什麼城府的倒是好接近的多。也多虧羅皓遠拿他當眼珠子,嘖嘖。”

葉黎倒是從這輕描淡寫的感慨中聽出了幾分別樣的情緒:“你羨慕他?”

“當然羨慕了。”秦穆大方承認道,“我一夜之間沒了父親,母親以養病為名去了歐洲,留我一個人面對著這些虎豹豺狼……小叔,你說我可不可憐?”

葉黎暗暗琢磨著他所說的“虎豹豺狼”指的都是誰,不會還算在自己頭上一份吧?

“也不算可憐了。”葉黎沒留神,話就自己溜出了口,“還有人年幼喪母,生怕……”

他盯著前車窗,吞下了沒有說完的話。

但是秦穆卻不肯善罷甘休,忽然來了興致,坐直了身體追問道:“生怕什麼?”

葉黎攥緊了方向盤,淡淡道:“生怕自己也會忽然有一天得和母親一樣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