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春日三月三,歸人悲痛口難言;義子理解父苦情,悲歌一曲吐心聲。)

那一日,耿老爹一整天都很少說其他的話,只是反反覆覆地自個兒唸叨著:“明兒個就要到家了……明兒個就要到家了……”

唸叨一會兒,就轉頭問問護送他回來的義子李尚武:“武兒,明兒個是什麼日子啊?”

尚武輕輕地說:“義父,明兒個是三月初三!”

走一會兒,耿老爹長長地嘆一口氣再次唸叨起來:“明兒個就能到家了……明兒個就能到家了……”

再走一會兒,他又轉頭問尚武:“武兒,明兒個是什麼日子啊?”

尚武再次耐心地輕輕回答:“義父,明兒個是三月初三!”

……

下午日頭還老高呢,父子倆就早早地趕著騾車入住了幾乎就在家門邊上的一個小客棧。天黑以後,倆人簡單吃喝一些客棧準備的飯菜,就去簡陋的客房裡歇息了。

尚武看到義父十分疲累,又懶得多說話,就陪著小心對他說:“義父,我也有些累了。這樣吧,我現在就去打盆熱水來,您洗洗腳,咱們早點兒睡覺吧!”

耿老爹擺擺手說:“義父今兒個懶得洗了。白日裡又沒有走幾步路,腳沒有出汗,不髒!你自個兒去洗哇。”

尚武說:“那我也懶得洗了,咱們這就睡吧!”

這是一間並不很大的客房,盤有一條可以睡得開四個人的火炕,但那天只住了耿老爹父子倆人。於是,尚武展開鋪蓋,父子倆就鬆鬆地躺下睡了。哪裡想到,躺在火炕上的尚武老是思忖著明日裡義父與義母和義妹的艱難重逢,小小年紀的他竟然難以入睡,而耿老爹則更是輾轉反側,苦苦地折磨了自己一整夜。如此,父子倆幾乎都是徹夜未眠。次日一早,倆人在客棧裡胡亂吃了一點兒早飯以後,就乘坐大騾車繼續順著延綿北上的大路出發了。

大騾車終於慢悠悠地進入到了故鄉的土地,迎面吹來的是久違了的故鄉的風,放眼望去的是故鄉早春那異常美麗的遼闊畫卷。晴空萬里暖陽高照,世間萬物是如此之美好,但耿老爹的內心卻苦不堪言。隨著熟悉的鄉土氣息撲面而來,填堵在心頭的苦水溢滿了他的咽喉……

大騾車晃晃悠悠地走到最後的一個十字路口了,耿老爹吃力地吐出來三個字:“往左拐!”

尚武拉動韁繩輕輕吆喝一聲:“咦—”

棕色大騾駕車穩穩地走上了五道廟前的那條東行大道,耿老爹的眼淚猶如決堤的洪水……

之前,尚武已經多次聽義父說起過,他當年帶著自己的三個兒女南下創業時,在離家出鎮的東行大道上,曾經即興吟唱過一首發自內心的歌……

此刻,尚武含淚轉頭看著義父不斷湧流下來的淚水和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來的雙唇,輕輕地說:“義父,您再吟唱一首歌吧,把心裡想說的話,都唱出來!只要把憋在心裡的話都唱出來了,您這心裡邊就會好受一些的……”

耿老爹擦把眼淚看著猶如親生兒子一般的小尚武,哽咽著說:“還是我兒知為父此時的心情哇!義父是想唱,想唱哇……”

尚武指揮棕色大騾更加放慢了行進的步伐……

顫顫巍巍的歌聲,吐字清晰地飛向故鄉美好早春的原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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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八月十六哇,

好一個大晴的天兒,

朝陽映紅了東方那一大片天;

晨風中俺趕著那驢車,

懷揣夢想從此路南下去打拼哇,

帶著俺聰明可愛的三個兒女離家園,

俺那三個兒女跟隨俺離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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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黃河到漢口啊,

辛苦開店首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