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眼睛看著細沙一般的雪花,又回頭看向全班紅耳朵紅鼻子的同學們,教室裡安靜極了,莫名地頓時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安全感包圍住,不再覺得冷。

小雪,不一會兒就停了,地上好不容易殘留的雪也很快化完。

我有些失望地回到位子上,隨便抽出一本習題冊接著做。

“我想下雪必刮北風。昨夜聽見了一夜的北風,我有了一句,就是‘一夜北風緊’,可使得?”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正在低聲喃喃地說出這句話的李芷柔,問她:“你說什麼?跟我說的嗎?”

她扭頭看著我,輕笑了一下,又把頭轉回去:“不是跟你說的,我自言自語呢。”

“這句話什麼意思?幹嘛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她還是那麼奇怪,我也早習慣了,不同的是,我現在可以毫無顧忌地問她。

“這句話是《紅樓夢》裡王熙鳳說的,我剛才看你站在窗戶那兒看雪,突然想起這句話,不由自主說出來了。”

王熙鳳一生不是沒讀過多少書嗎,怎麼竟然也可以說出這樣詩意的話,但我沒有問出口,怕顯得自己孤陋寡聞,見識淺薄。

趁著話題的餘溫,我又因為下雪擾的靜不下心,接著問李芷柔:“你最喜歡《紅樓夢》裡的誰啊?”

我也是看過《紅樓夢》的好嗎,電視劇。

她的手中的筆突然停下來,抿了下嘴唇,小聲地說:“我最喜歡薛寶釵......”

“薛寶釵啊,我知道她,就電視裡那個演薛寶釵的女演員是不是長得肉嘟嘟的.....”

我還在急著表現自己也對這種文學著作略知一二,不是隻會看小攤上的言情小說時,李芷柔好像沒聽到我說話一般,垂下眼簾接著說:“不過我知道自己是晴雯。”

說罷,她又拾起筆,繼續做題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如她。

晚自習放學,我被一道題目只有一句話的數學題難住。

朱寧走過來趴著看讓我一籌莫展的那道題,說:“題目越短的越難。”

“你會嗎?”我往他那兒推推。

朱寧從書包裡掏出紙筆,開始琢磨。

一分鐘過去了,顧安東他們也快收拾好,我看著他左思右想的樣子問:“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行,我怎麼不行啊。”他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表示自己有了思路。

我突然很想笑,他認真的樣子很可愛,就像那天給我擦鼻血的時候。

朱寧在男生裡已經算是很努力的了,但也沒有進前五,我覺得他笨,男生不是稍稍努力一下就考得很好嗎,更別說那些電視小說裡的男生整天玩著就成為宇宙超級無敵霹靂大學霸了。

也不是,這個班的同學都很認真,他的認真就不算什麼優勢了。

後來這道題還是顧安東解出來的,朱寧,嘖嘖,笨死了。

我也是。

地上還有雪化的水,我們騎得很慢,一路上的話題都圍繞著上課,作業,題目。少年心事當拿雲,而此刻的我們能夠當做拿雲的少年心事也只有上述事情,或者上述事情背後所帶來的資格,能做自己喜歡事情的資格。

“你們長大想幹什麼?或者有什麼願望?”我問,雖然這個問題從小學起老師就讓寫作文暢想,“我先說,我沒什麼喜歡的,也沒有什麼不喜歡的,做什麼都好,只要我的家人朋友平安健康,開開心心就好。”

“上清華,讀經管,這是我很早就被灌輸的思想了。”顧安東開口,“不過經管到底畢業要做什麼,我也不知道。”

我們紛紛問,經管是個什麼東西?

陳熠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就想掙錢,花錢。

——這個願望太誠實了,我也想。

“你呢?”我問朱寧,他還在笑陳熠剛剛說的話。

朱寧不假思索地說:“我想當飛行員啊。”路上突然竄出一條狗,他按了下車鈴。

“我們在他家看《沖上雲霄》的時候,saue哥就是他的偶像了。”陳熠解釋道。

“哦......”我拖長了尾音,朱寧和那部劇裡的唐亦琛是有一點像,但是具體卻說不上來。

我們繼續往前騎,我的眼睛微微往上看,看向夜空,上帝爺爺,您聽到了嗎?請您保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