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拿著一張紙進來,全班人的目光都隨他的腳步移動,這時候廣播開始放音樂——該去操場參加升旗儀式了。

但是沒人動。

直到那個人坐下,大家才松動了一些,不一會兒,他周圍已經圍了一堆人。

有些人伸頭看了一眼就走了,有些人一直圍著,交頭接耳,研究來研究去。

“成績出來了,在班長那兒。”郝仁對著來晚的陳熠說。

“你看了沒有?”

“沒有,人太多了,等會他們看完了我們再看吧。”

“等什麼等,該下去參加升旗儀式了,讓人幫我們看一下吧。”陳熠伸長脖子對那堆人喊,“朱寧!給我和郝仁看看考了多少名?”

“等一下!”人堆裡傳來回應,“你20名!郝仁,郝仁22名!”

“媽的,還退步了。”陳熠小聲嘟囔了一句,把書從書包裡掏出來,絲毫聽不出沮喪,他好像是在評論一件不相幹的事,當事人也是一個不相幹的人。

沒什麼大不了,這幾個字我是從陳熠那兒學來的。

“噯,要不要幫你們倆問問。”陳熠回頭問我和李芷柔。

“不用,一會成績單傳到這兒我自己看。”李芷柔回答地很快,如果平時陳熠和她說話,她得反應半天,再吞吞吐吐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話來。

李芷柔應該和我擔心的一樣,如果考得不好,名次還被大聲在班裡嚷嚷,多丟人。

“該下去升旗了。”我說完趕忙跑出去,生怕陳熠“好心”幫我看成績。

操場上高一一班到四班的地盤目之所及一共也只不到十個人,我是這不到十分之一,只想找個地洞躲起來,他們都和我一樣是班裡的倒數嗎?成績出來了也不敢看,或者不在乎看。

其他班都已經排好隊了,有人看向這邊,我作為2班第一個到的,很滅班級志氣地蹲了下來。反正前面的人都沒來,我也不知道具體站位在哪兒。

“就這麼蹲著,吸引教導主任或者校長抓住我批評一頓才好呢,蹲著總比不來好吧,也順便讓他們看看這都什麼加強班,除了學習別的活動都不積極,成績再好有什麼用啊。”我邊揪操場上的塑膠草皮邊想。

周圍的腳步越來越多,從喇叭裡放的音樂推測離升旗還有半分鐘左右。

“哼,死定了,放國歌的時候還不來一定會被全校通報批評的,連班主任一塊批評。”我不知道蹲了多久,小腿有些發麻,但心裡還在想著幸災樂禍。

我抬頭看向主席臺,一切都就緒了,準備演講的同學也到了。

然後停了一秒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現在是同學都已經來到站好而我還在蹲著的情形嗎?他們繞過還在蹲著的我已經排好隊了?

我蹭的站起來,轉回頭看了一圈,果然!

灰溜溜地站回最後一個,狼狽丟臉的總是我!

不能有壞心眼啊……

等到演講的同學開始演講時,大家已經呈自由活動的狀態了,背單詞的背單詞,討論的討論。

總是這樣。

也不怪他們不尊重演講的同學,從滿分作文書裡東拼西湊回首過去展望未來的文章,大家都已經比他還熟。

我的注意力也被前面說話的同學吸引過去。

“肯定是顧安東第一名啦,我一猜就是。你還看到了誰的?”

“我就看了咱倆的,還有第一和最後一個。”

“誰考最後一名?”

另一個同學靠著他的耳朵說:“李芷柔。”

我本沒有聽到這個名字,是那位同學反問了一句,“李淑芬啊。”

按以前的性格,和自己有矛盾的人考了倒數第一,我一定會覺得大快人心,幸災樂禍,但是現在我除了確定自己不會再是最後一名外,竟然有些擔心。

是的,淑芬兒很在乎這次考試,做錯題會用筆尖用力戳自己的胳膊以作懲戒,小測驗考的好會暗暗握緊拳頭慶祝,她不再陰陽怪氣挑釁我,有時候也會溫和地問我老師剛才那一步驟怎麼來的,這一次考完她還自認為考的不錯,她不聰明,很明顯的厭惡理科,但是對語文卻特別熱情。在全班都氣壓很低的時候,她還是能輕易被陳熠逗笑,她本不該是戾氣深重的女生。

回到班裡,成績單已經傳到我們這個角落了,它安靜平整地躺在我和李芷柔桌子中間,想要宣告著什麼。

它能宣告什麼呢,你過去一個月的努力,你的底子,你被同學和老師對待的態度,又或者,你的未來也被命運暗暗地隱藏在這張玄乎的紙上,雖然它和別的紙張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的未來?“我的”後面也可以加上“未來”,總覺得這個搭配很生疏,我總是低頭走著,並不喜歡向遠處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