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一戰,若非法海從中算計,道門絕不至於會死那麼多位高手,以至於京都道門在後來新帝登基之時也無法撼動法海在京都的影響,從而一蹶不振。

雖然天下間有一千個人不為己的道理可說,但是法海心中始終介懷,因此在見到銅鏡中那一眾慘死的怨魂之後,法海並沒有第一時間的出手滅殺。

銅鏡中的慘呼嚎叫越來越響,似乎其中的怨魂就要破鏡而出,法海久久不語的沉默對視,好像激怒了鏡中的怨魂,他們張開巨大的血口,齊聲高呼: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聲音惶惶,好似一把尖刀狠狠的在自己太陽穴上捻動,法海皺眉停在原地不動,神色幾經掙扎,身後傳來那被附身的王家少女破壁而出後,將士的喝止與王家人的驚叫。

“天下之道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我沒有覺得自己做的有多對,但是也沒有什麼錯處!”

法海緩緩放下了豎在胸前的手掌,冷聲道:“我從來沒有當自己是個真和尚!更沒有想過成佛作祖!”

銅鏡之中的血衣法海,此時已經變成面無表情的模樣,白衣法海再也不看銅鏡一眼,徑直轉身離去,倉庫之中隱約有若有若無的笑聲散開,銅鏡之中的一眾影像就此緩緩消失無蹤。

“大膽妖孽!”

守護在倉庫外面的將士們,在見到破壁而出的王家少女之後,一個個鼓起勇氣手握刀柄的靠近,這份膽敢以普通人的身份來喝令妖魔的勇敢,很大程度上來自於他們在府衙入職前的訓練,兵家的血勇煞氣需要足夠的膽色放次能夠發揮作用,假如見到妖魔只知一味的逃遁,那麼再多的人也只能淪為妖魔的血食。

士兵們私底下對這種傳聞並不太相信,認為是那些官服的大老爺們編出來的謊言,可是事到臨頭,國師大人人都還在裡頭,他們又怎麼能就此逃遁?

此時收了重傷的王家少女,在見到將士們握刀逼近的身影后,細長的雙眸中有淡淡的忌憚之色閃過,她合併雙腿扭動腰身,好似一條巨蟒在地面翻滾,將地上的一個花盆抽的爆散開來,乾溼的泥土在空中飛散開來,遮人眼目。

藉著這虛晃一槍的威勢拖延,王家少女果斷的直撲向一旁早就看傻的王家主人,細長的雙眼緊緊盯著他血脈充沛的脖頸,嘴角露出嗜血的興奮。

“我是你爹啊,我是爹啊!”

王家主人嚇得連連後退,可是又哪裡比得過被妖魔附身的少女動作快捷,眼睜睜的就要倒斃在少女的利齒之下時,一道沉重的風聲在自己身前響過,而後腳下地面都為之顫了顫,好像是有什麼重物落地。

持刀的護衛們驚喜的叫道:“國師大人!”

王江源這才鬆了一口氣,可是待他看清楚眼前事物之時,整個人又愣在了原地。

一根沉重的鑌鐵禪杖直直的釘在一個形容怪異的女人身上,這女人雖然形容怪異不堪,幾乎不像是個人,可是畢竟血濃於水,王江源還是能夠從那眉眼容貌上分辨出來,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小女兒!

法海一隻腳踩在禪杖之上,禪杖之下是面目猙獰嘶吼的的王家少女。

這一次,她在沒有任何的手段和可能逃脫了,也不知是求生的本能使然,還是少女本人的人性在這一刻得到了短暫的清明,死地之下的少女居然極力的扭頭看向了一旁呆立的老父,目光悽然,好似訣別。

“王江源,你女兒入魔深重,妖魔的元神已經和肉身合一,本座只有施法讓此妖魔形神俱滅了。”

法海手掐佛音,指間自有金色的佛門華光開始流轉,一股無聲的威嚴氣息自他身上開始散發,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寶相莊嚴,和廟中泥塑的神佛一般無二。

這等威嚴的模樣下,普通人自然是不敢開口有什麼異議的,但是王江源卻忽然鼓起了勇氣,大喊了一聲且慢。

整個院子中的人一時間都被這個普通的雜貨鋪老闆吸引住,王江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站在禪杖上的法海不住的磕頭,口中連連道:

“求法師,不不不,求國師大人繞過我的小女兒一命!小人願意用全部身家來奉養佛祖,求國師大人高抬貴手!求各位大人高抬貴手啊!”

法海淡淡的看著下方不住磕頭的王江源,他修行到他這一步的修行者,無論心性還是見識都已經遠超凡俗,早在揚州之時就深知世人愚鈍,不止分不清真佛,甚至還分不清妖邪正神,於是他面色不辨喜怒的用自己被法力渲染的廣大宏正的聲音,問道:

“王江源,你再仔細的看看我法丈之下的東西,你真的以為她還是你的女兒嗎?”

王江源看著面目幾乎全非的小女兒半晌,忽然咬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