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陳曉君的家庭（一）

陳曉君的家庭，很普通，卻又有比起別的家庭來說不普通的地方。

她的家裡不只有她一個女兒，她還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弟弟，是一個六口人的大家庭。

在她們那裡，那些家鄉人管這叫超生，是違背國家法律的。

所以小時候的她和弟弟不管走到哪裡，都會被別人叫做“黑人，”明白點兒說，就是沒有繳納超生罰款的人，是不該出生的人。

年幼的她和弟弟都不知道這個稱呼是什麼意思，所以一直頂著這個稱呼過了好幾年。

直到陳曉君六歲的那年，她長大了，也漸漸的懂事了，同樣她也明白了那個稱呼在他們家鄉的意思。

六歲上一年級的時候，那一天她同往常一樣，在學校『操』場上和一些小朋友肆意的玩耍著，奔跑著。

然而她的班主任匆匆的找到了她，氣喘吁吁的趴在她的耳邊說：“你爸爸來學校了，他來接你回家。”

年幼的她雖有一絲疑『惑』，因為還沒有到放學的時間，可是她好開心，爸爸第一次來學校接她回家，從她懂事開始，她就知道，爸爸不喜歡她！

然而此時的喜悅感席捲她小小的心，匆匆的告別班主任來到小門口，高瘦的身影彷彿已等候多時，不時的跺著腳。

“爸爸！”小小的她興奮的朝著人影呼喚了一聲便往其懷裡飛奔著撲過去。

還沒撲進她以為的又大又溫暖舒適的懷抱時，一隻手慌忙的抓過她的手就大步往前走。

她抬起頭看著爸爸的臉，嚴肅，焦急，憤怒，不堪…各種神情混合在一起，顯得格外猙獰。

她知道應該發生什麼事了，所以她懂事的沒再吭一聲，小跑著緊跟著爸爸的步伐。

不一會兒，爸爸帶她進去了一個房間，那裡面有好多的人，那些人西裝革履，一身得體，和爸爸身上有著各種汙漬的衣服形成強烈對比。媽媽抱著弟弟也站在那裡。

年幼的她很害怕，身子抖的厲害，看著媽媽不知道怎麼辦。

“你女兒現在也帶來了，如果你再不繳納罰款，我們只能將你們抓進牢裡，直到你們繳納齊了為止。”一個穿著便裝的人對著爸爸嚴肅的說道。

“村長，就不能再寬限一段時間嗎？我們現在真的拿不出錢來啊！”媽媽帶著哭腔一臉哀求道。

“還想再寬限時間？你知不知道你們家超生卻不繳納罰款的事已經驚動市裡的領導，你自己看看，他們就是市裡來的領導，你們今天必須把罰款交了！”指了指那些西裝革履的人，穿著便裝的大叔頗有些惱怒的衝著媽媽大聲開口道。

“那你先放我們回去好嗎？我們想辦法去借錢！然後拿來交給你們行嗎？”媽媽已滿臉淚水，苦苦哀求著。

“行行行，今天之類你們必須交了，否則……”叫村長的大手一揮，帶著警告的意味不耐煩的對媽媽說著，轉而看了看爸爸。

“謝謝你村長，晚上我們一定把罰款交上！”說完，媽媽抱著弟弟和爸爸急忙走出了房間，陳曉君趕緊跟在後面。

“啪，”一個巴掌聲突然響起，火辣辣的疼痛感在她小小的臉上瞬間湧起，眼淚瞬時湧出。

“都怪你，沒有你就不用給你交罰款了，現在這麼多罰款去哪裡找啊？”憤怒的聲音響起，爸爸惡狠狠的盯著她。

她不敢說話，也不敢大聲的哭泣，她怕爸爸再次打她，那一刻她終於明白，爸爸就是重男輕女，一直都是，她本就不該出生，該出生的，是弟弟。

她強忍著淚水，再不讓它掉落，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年幼的她第一次感受了心痛的感覺，彷彿一隻大手緊緊抓住她小小的心，痛得她甚至不能流淚。

媽媽在爸爸打了她那一巴掌後，憤怒的表情在臉上一閃而過，終於還是低下頭，眸『色』心痛的抱著弟弟走了，而她就在後面緊緊的跟著。

後來，爸媽找了好多人借錢，低聲下氣的一個個哀求，求那些親戚，那些朋友甚至鄰居，而有些人打著各種各樣的幌子，始終不願開口借出一分錢。

小小的她跟在爸媽的後面，親眼看到了那些人的嘴臉，從此她厭惡起了低聲下氣求別人的方式。

最終爸媽終於借到足夠的罰款，趕到村長那裡把她和弟弟的罰款都繳納了。

那以後，她漸漸的很少聽到別人叫她和弟弟“黑人”。直至最後再沒有人這樣稱呼他們。

可是爸爸打的那一巴掌，卻讓她記憶深刻，難以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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