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醫館外面門庭若市,雖說“但求架上藥生塵,世間無疾苦”,可這世間疾苦生病的人總有那麼多。

不論什麼朝代,富貴人家藥水隨意喝,貧民窟裡的卻連大夫的診金都付不起,更何況那些醫館裡的的藥材,多數貧寒的人都是靠著自己和老天爺給的氣運自己生生熬過來。

如今城西開了這麼一家不收診金,也不收藥材費用的醫館,無疑是天大的喜訊,沒錢看病買藥的都聞聲趕了過來,有錢看病買藥的為了節約錢也趕了過來。

人群在醫館外面排了一長串的隊伍,王老二掀開簾子往前廳一看,撿藥的夥計忙得腳不沾地,老闆娘聘請的幾位大夫一字排開帶著面紗,坐在最前面也忙得不空閒。

他心有愧疚,他大步走到後堂,衝躺椅上的老闆娘小聲道:“要不我也去前面幫忙吧,大傢伙都忙得不行。”

躺椅晃晃悠悠,老闆娘沒理他。

老闆娘前些日子出去了一段時間,回來之後就成了這副樣子,之前好歹他說話還回應他兩句,現在回來後,對誰都愛答不理的。

王老二人長得五大三粗,原本就是被老闆娘以看門保鏢的名義聘請進來的,但是他有一顆好學的心,他想學習一下怎麼做大夫,他也想行醫治病。

“那我去了啊,”王老二仔細觀察了一下老闆娘的臉色,覺得慘白慘白的,不知道是不是不同意他偷學,他又重複一遍,“我去了啊……我……”

這架勢,是不爭得她的同意,他就要一直站在旁邊唸叨了。

舒雲被他吵得沒法睡下午覺,睜開眼看他,“你認得出那些藥材嗎?那些老大夫寫得鬼畫符你看得明白嗎?啊?你就去幫忙。”

王老二面上的表情與他高壯威猛的形象極其不符合,被老闆娘一通罵委屈得不行,“那大傢伙都忙得很,沒空教我,那我還不得多去看看,多少能記一點。”

舒雲見他受傷的表情,被吵醒的火氣一下子沒了發洩處,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她悶悶道:“給你的醫書看了嗎?”

“看了。”

“記下來了嗎?”

“那藥材跟書上長得不一樣……沒記下來……”

舒雲嘆口氣,認命地起身,朝後院晾曬藥材的藥架走去,“過來,我教你。”

王老二喜出望外,緊緊跟在她身後,是不是看兩眼自家老闆娘缺乏血色的臉龐,“老闆娘,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臉色蒼白,又嗜睡,要不要吃點藥。”

舒雲斜他一眼,覺得他能成為大夫的機率相當之低,“我那是天生麗質的面板白,跟你說的面色蒼白扯不上關係。”

用鳳仙的話來說,她們花草入仙化形,一個賽一個的好看,那是老天爺偏愛給的美貌。

王老二不放心地看著她,“可我看前兩天那個得了瘧疾的,臉色跟老闆娘你一模一樣,白得不行。”

舒雲站在藥架邊兒上,知道他性格憨厚耿直,也是出於好心,哭笑不得,“你咒我呢?”

王老二一臉擔憂,“最近兩天臉白的越來越多,聽前堂大夫們說城裡可能鬧瘟疫了。”

舒雲愣了愣,“你說什麼?”

西涼南境,如果說西涼是內陸的邊境,那麼這裡就是西涼的邊境,是西涼與南蠻的交界地。

與南蠻發生衝突時,這裡是最先陷入戰火之中的城池,原本應該烽火連天的地方,此時卻黑雲壓城,死氣滿布,一點兒也看不見南滿人的影子。

城樓上時刻巡邏放哨計程車兵也消失無蹤,城池裡靜悄悄的,彷彿一夕之間南蠻和西涼達成了什麼協議,兩個國家無聲無息地停止了交鋒,默契地離開了這座城池。

若還有外人敢深入進去看看,其實會發現這裡還有人活著,換句話說,還有人掙扎著想要活下去,卻無人能聽見他的祈求,無人能對他施以援手。

整座城池裡都是染上了病的將死之人,誰能幫他。

南蠻的人沒想到這場瘟疫來勢如此兇猛,隊內隨行的大夫斷言,這場災難難以對付,對於這場瘟疫他們暫時束手無策,在沒有明確的治療方案之前,這個病沾之即死。

南蠻可汗當機立斷,捨棄了攻城而入的南蠻士兵,和那些曾與之有過接觸的南蠻人,只悄然接回了一干將領,由巫醫替他們治療。

城裡的西涼人和南蠻人,城外被拋棄在荒野的南蠻士兵,兩處地方,似乎被世人遺忘了。

城裡的藥材鋪和醫館早就人去樓空,帶不走的藥材也被湧入其中的難民洗劫乾淨。

往南是一望無際的荒野,沒有足夠的糧食直撐,南蠻人回不到故鄉,往北是駐守森嚴的西涼城池,那裡的城門前已經挖了深深的溝壑,關閉了那道他們求生的唯一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