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楚軍兵臨城下蓄勢待發，第一日的攻城暫時以失敗告終，站在皇城高聳的城牆從上向下望去能看遠處駐紮的楚軍帳篷，火光點點。

最後留下來守城的人除了部分先皇留給衛覃的禁衛軍，就是一些視死如歸的老人了，任憑誰都勸不動託不走，最後的血肉也要留在這片故土。

月光如洗，清冷的光從天上灑向人間，像是神明冷眼旁觀著地上凡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往日秩序繁雜，宮人來來往往格外忙碌的皇宮沉寂一片，雕樑畫棟的建築物將自己龐大的身軀隱於黑暗中。

沒有人點上燭火，這片土地同時失去了人氣和光亮。凜冽的冬風刮過，無聲地哀悼一個王朝的隕落和物是人非的悲傷。

卷著霜雪的冬風拍打在糊了明紙的窗戶上，被迫改變了飛行的方向。這個即將消失於人間的朝代，在滅亡前夕還有人居住在這裡的皇宮中。

還有誰會留在這裡？

窗外鵝毛大雪紛飛而下，大地銀裝素裹。景仁宮裡卻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平日裡宮裡伺候王皇后左右的下人此刻都留了下來，重重紅帳後端坐在床沿的王皇后有些緊張，交握在身前的雙手侷促不安地絞在一起。

窗外的厚雪壓斷了枯樹枝發出“啪”的聲響，更是加重了她的不安，膝上的繡金鳳紅裙被她的手指捏緊又放鬆，反覆多次，裙身都被弄皺了。

她多久沒有這樣緊張過了……

遠處傳來靴子踩在地毯上的聲音，普通人或許聽不見，可她身為妖物只要留心傾聽自然能察覺。

來人撩開了一層又一層的紅色帳紗，邁著步子緩慢卻堅定地走在了她的面前。

她能感覺到來人的灼灼視線落在了她身上，她又緊張地動了動指尖，碰到了裙身上那隻金鳳上鑲的東珠。

頭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王皇后有些惱地抬頭，隔著蓋頭看不太清那人的神情，只覺得他在嗤笑自己分明已不是初嫁之人，卻還如此緊張。

衛覃微微俯身握住她的手，“裙子都皺了。”

新婚之夜的嬌娘子當然要哄著，衛覃用另一隻手撩開她的紅蓋頭，露出了美人含羞帶怯的芙蓉面。

今日的妝面比以往都要用心，粉嫩柔軟的嘴唇上被佩菊細細抹上了紅色的口脂，香粉敷面，用騾子黛畫上了王皇后最喜歡的遠山眉，眉峰略尖卻不顯刻薄反而精緻小巧。

最後眉心那一朵粉紅桃花花鈿，是整個妝面畫龍點睛之筆，襯得她嬌豔動人。

一雙含了秋水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衛覃，嘴角的弧度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還有什麼模樣比韶齡的女子面對心上人時的樣子更美更打動人心呢？

衛覃抬手曲起手指撫過眼前人摸了胭脂的眼尾，那鮮亮的一道像是在他手中烈烈燃燒起來，熱度直直燙到他心裡。

世間唯有女子動情時的情態最美。

可她……是妖。

王皇后彎了彎眼睛，“阿覃。”

“嗯。”

衛覃低聲回應她，拉著她的手摸向後面的被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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