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十一月的寒風刺骨凍人,夜幕早已降臨,天上沒有一絲光亮,黑如墨,看起來幽深得像一個不知通往何處的黑洞,能將人吸食進去一樣。

這麼寒冷又幽暗安靜的夜晚,隱隱還能看到兩個身影迎面走來。

一大一小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裡趕,在冷冽的寒風中穿著單薄的他們微不可見地顫抖著,腳步卻不見有半點緩慢。

“娘,我好餓。”

只堪堪到婦人腰部的半大小孩終於忍不住小聲地道,說話的時候整個人因為凍得發抖牙齒上下猛烈地碰撞著,發出“嗑嗑”的聲音。

那男孩的聲音在寒風中被吹散了不少,卻還是清晰地傳到正趕著路的婦人的耳朵裡。

婦人頓了頓,緊了緊牽著孩子的手,安慰道,“快到了,你再忍忍。回家就能睡覺了。”說完兩人的腳步卻是又較快了不少。

冷風吹著草木發出簌簌的聲音,這黑夜裡,伸手不見五指,卻一點無法阻止婦人的腳步,這路好像熟悉到不用眼睛看了。

走了好一會兒,視野裡可算出現了一座屋子,在冷肅的寒風中有種被遺落的感覺。

“家安,要到了,走快點。”婦人對著小孩說道,腳步也加快了不少。

男孩本來又累又困,聽到婦人的話,立馬精神抖擻了起來,向著黑暗中瞧去,還正看到了不遠處自己家。

兩人回家心切,加緊著走,很快就到了家門口了。

錢氏開了門,等孩子進去了才門上了栓。

米家安急急跑進去,後面錢氏朝著他小聲喊道,“洗了腳再上床睡覺。”

米家安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徑直進去了。

等到錢氏進去的時候,米家安已經蹲在灶口取暖,手中不知道抓著什麼東西在吃。

一旁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是錢氏帶來的大兒子,現在已經改名為米家福,見錢氏進來,手中端著一碗水立馬走過去。

“娘,你回來了,快喝點水暖暖身子。”

錢氏看著快比自己還高的大兒子,心下酸澀,點點頭,接過他遞過來的水,“你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工呢。”

“沒事,娘,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米家福還不曾見過自己娘什麼時候有這麼晚回來過。

錢氏對於大兒子的話,眼神有點閃爍,“我去你大姨家,你快去睡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米家福也沒有懷疑錢氏的話,在錢氏的催促下就出去了。

錢氏和米家安母子勉強填飽了點肚子,簡單洗洗就去睡了。

北風飄飄,才露出點頭的皎月很快就又被蒙上了一層紗。

烏黑的小村落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第二天,天才矇矇亮,米家小破屋裡就已經有人披著衣服起床了。

“家福,灶上的野菜團子你拿兩個帶去吃,其他的留給你爹他們。”錢氏剛打完水,提著要進屋,就見大兒子步履沖沖,看樣子又像往常一樣沒有吃飯就要走了。

錢氏清楚兒子並不是不想吃,而是知道自己母子三在米家地位尷尬,想要留給弟弟妹妹吃。

何況前兩天家裡才出了那麼一樁事,原本想著好不容易將傻閨女送走了,這孩子也生了,這年景不好,可算少了個人口。

沒想到這才幾年,這繼女婿在家也是受人自己爹孃磋磨的,被頂去給他大哥當壯丁去了。

他走的時候,錢氏就料想過不好了,結果還真是,人才走沒多久,這自家傻繼女連同兩個四歲的孩子就一併被趕了回來。

錢氏正兀自出神,就聽到自己屋發出了“嘭”地一聲,急急忙忙放下了木桶,邊朝房裡跑去,“老米,發生什麼事?”

說著,就已經開啟門了,果真見人跌坐在地上,“你好端端地怎麼掉地上了?說了你腿要休養,你怎麼就不聽話呢?”

“好了,念念叨叨啥呢!我沒事。”米長水自己一隻手撐著床邊,另一隻腳也使力,在錢氏的攙扶下坐回床上去了。

“你有什麼事叫我就好了,你自己能別動就別動。”錢氏忍不住又說道。

“都說了沒事了,能走能動的,又不是殘廢。”米長水皺著眉,整個人瘦巴巴的,連日來發生的事更是讓他蒼老了幾分。

錢氏張了張嘴,偷偷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蘭兒怎麼樣了?醒了沒有?”米長水想到了自家女兒,問了一嘴。

錢氏正收拾著房間,聽到他問話,頓了一下,扭頭看向米長水,“還是老樣子,小的那個倒是挺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