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時,周易被強烈的光線刺得立刻又閉上了,之後,他又再次把眼睛慢慢張開,映入眼簾的,是西羽涵紅腫的雙眼和因為驚喜而微張的小嘴,周易剛想挪動一下身體就發出了一聲呻吟,全身從骨頭到面板,一動之下,如針刺般痛。西羽涵關切地按住他,說:“別動,你傷很重!”說著,用左手的毛巾輕輕沾了沾他額上的冷汗。周易只是隱隱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不過,卻恍如隔世。周易重又閉眼。剛才,他已經看到,這是在自己鷺島宿舍內。他本以為西羽涵會解釋些什麼,等了半晌,沒有動靜。周易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西羽涵正怔怔盯著自己的臉,於是,周易笑了笑,說:“小西,我沒事,我爸說我命硬,一般人傷不了我……啊對了——”周易忽然想起什麼,拉過西羽涵的雙臂仔細觀看,那雙豐腴的小臂瑩白如玉,並無一個傷口和一絲血跡。周易眼中露出疑惑,西羽涵忸怩著抽回雙臂,說:“看什麼看,我的傷早好了,倒是你,道術退步得一日千裡,還非要逞能救人……”說著,西羽涵的眼圈又紅了。

周易很費力地回想著昨晚的事情,忽然驚呼道:“凡凡還在那裡——你快去找她!”

西羽涵把眼睛一瞪,說:“你的‘凡凡’早上班去了……‘凡凡’,哼,叫得好不親熱!”

周易鬆了口氣,有些臉紅地說:“還不是你總叫她‘凡凡’,害得我也順口就——”

西羽涵又哼了一聲,說:“我可以叫,你不行!這是你的老毛病了,不可救藥!你這人也真是的,這幾輩子沒見到你也沒什麼長進……你幹嘛又不顧危險來救我這個妖怪?”

周易聽到“妖怪”一詞,眼睛一亮,來了精神,雙肘撐在床上,上下打量起坐在床邊的西羽涵,西羽涵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嗔道:“周公子你幹什麼?不是要吃了我吧,我還以為,只有我們妖怪喜歡吃人呢。”

周易把眼睛轉向頂棚,喃喃道:“無怪乎我千年前會捨身救你……妖怪就是妖怪,真妖。”

西羽涵推了他一把,說:“你又胡言亂語什麼呢?該不是被那個臭道士把腦子弄壞了吧……你也真是的,當年你是唐武宗禦封的道教左護法,本領高強,又有道家先天罡氣護體,才能在那個茅山的臭道士雷陣中救下我,現在你憑什麼?你那裝模作樣的手訣,騙得了姓秦的道士可騙不了我這妖怪!幸好他沒真跟你鬥雷法,要不你現在早灰飛煙滅了。”

周易微笑:“我周易這輩子時乖運蹇,沒想到當年也闊過……小西啊,跟我說說我當年的風光事跡,讓我過過幹癮吧。”

西羽涵白了他一眼,說:“傷這麼重還沒正經!你以前那些爛事,我才不會告訴你,你這輩子學好點才是真的……不過也奇怪,你現在明明功力一般,也沒什麼護體神功,怎麼能恢複這麼快,看樣子已經沒什麼事了……”

周易得意一笑,說:“我剛才看那道士的行動,總覺得他好像受傷了……上次被那個道士搞了一把,知道他的厲害,我隨身帶的這個護身的法寶,昨晚果然派上用場了。”

周易說著,把掛在脖子上的紅線向上拉,紅線的尾端,是用紅布裹著的一顆圓形物體。西羽涵好奇地問:“是什麼寶貝啊?”說著伸手去摸,指尖剛一碰到紅布,就尖叫一聲跳起來,不斷甩著手。

周易很無辜地看著她,說:“我剛要提醒你,這東西妖怪不能碰的——現在我信你是妖怪了……”

西羽涵恨恨地盯著那個紅布圓球,氣呼呼地說:“被臭道士欺負也就罷了,連個破珠子也看不起我!”

周易將紅布圓球塞回襯衣內,慢慢坐直身子,說:“《金剛經》雲:‘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前世種種,飛鴻雪泥,我不管了,只要做好每一個‘現在’,就是做好‘過去’和‘未來’。小西,你是人也好,是妖也罷,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對你,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這個月的工資做好——唉,我終於可以有錢花了!”

西羽涵立在那裡,迷茫地看著周易,喃喃道:“原來你真的是變了……你現在、現在——”

周易邊穿涼鞋邊問:“我現在是不是很讓你失望?一個蠅營狗茍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可我現在過得很充實,每天都有事情做,都有免費的吃住。”

西羽涵終於說:“如果當年你是能這樣想的人,也就不會——”

周易強忍住不去追問,虛無縹緲的前世扯起來沒完。拿出手機看了看,說:“咱們先到食堂吃中飯,然後坐班車去公司,前廳的罰單出勤什麼的也該報上來了,今天咱們兩個一定要彙總完,明天還有廚房的。”

到了公司後,周易馬上出了辦公室,用眼光到處尋找方錦驪,見她正在普通包房門口和小魏說著什麼,就快步走過去。方錦驪看到周易,就把小魏打發走了,然後進入那間無人的包房,周易跟了進去,卻看見方錦驪面色不善,說:“西羽涵這個助理當得真到位啊,都快成貼身侍女了。”

周易腦子一轉,明白了肯定是西羽涵替自己請的假,而西羽涵留在宿舍照顧自己的事情,也一定是盡人皆知了。周易囁嚅道:“我……可能是昨晚淋雨著涼,發高燒了,一直迷糊著,什麼都沒幹啊!”

方錦驪上前一步,用手背在周易的額頭貼了一下,說:“燒退了就好……我早上過去,看你的樣子,嚇死我了……我本來想留下來照顧你,可是你那助理也在,她也會很用心的,我就走了。可這一上午都在擔心……”

周易用雙手握住方錦驪的小手,說:“沒事的,小毛病。快說說你昨天看到的那個道士!”

方錦驪警覺地看了一眼包房虛掩的門,把手抽回,說:“今天早上我聽老花說,昨天和那個道士一起來的訂桌的那個姓陸,就是咱們鷺島對頭‘海上人家’的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