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十禾緊緊抱著柳予安的胳膊,跟他挨在一起,像個牛皮糖一樣貼在邊上。

柳夫人眼底隱有淚意,細細端詳著柳予安,似是要將他一寸一寸模樣烙進心裡。

一路下來,馬車內很是寂靜,細雨紛紛路上也沒有幾個行人,唯有車軲轆碌碌碾過石板的聲響。

本是小半個時辰的路程,這一回卻像是眨眼般,於指尖不知不覺就流逝了。

馬車很快就到了渡口,粗獷的藍衫大夫早早等在了岸邊。

馬車緩緩停下,車軲轆停止了轉動,柳予安掀開簾子,看向柳夫人。

柳夫人垂目鬆開了手中帕子,“下車罷。”

十禾只能鬆開手,讓柳予安先下了車,將柳夫人扶下。

粗獷大夫立刻迎了上來,道“船等會兒就開了。”

柳予安頷首應了聲,“好。”

柳夫人眼前船繩一圈圈纏繞而上,握住柳予安的手,指節隱隱泛白,眸中淚光閃爍,低聲已近哽咽:“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的……”

柳予安修眉亦是緊擰,胸腔酸脹發澀,斂了神色,撩起衣襬直挺挺的跪下,任憑柳夫人再快也沒能攔住。”

肅容俯首重重磕了個頭,“兒子,拜別母親。”

柳夫人彎腰連忙把柳予安扶起,已是泣不成聲:“安兒……”

滾燙的眼淚打在交握的一雙手上,柳予安像是被燙到渾身一震。

柳夫人鬆開了手,轉身離去,在小桃的攙扶下,慌亂上了車,手中帕巾已全然溼透。

十禾幾乎是飛撲過去,緊緊抱住了柳予安的手臂,可她知道她不能讓柳予安別走的,所以也只是緊緊抱著。

粗獷大夫眼瞅著要開始解繩索了,急忙打斷道“好了,好了,等回來抱吧,船馬上要開了。”

十禾狠狠白了他一眼,回來?回來最快也是六年後了!還不讓多抱一會兒!

柳予安揉了揉她的發,輕聲道“船要開了。”

十禾看著渡口的船隻已少了許多,這才滿滿鬆開了手,垂在身側。

她死死咬著下唇“你要早點回來。”

柳予安蹲下身,將十禾擁入懷中,輕拍她的後背,緩聲道“會的。”

十禾咬咬牙,艱難的下定決心“那,那你,走吧。”

她吸了吸鼻涕,把腦袋向柳予安肩頭靠了靠,就站直了身子,向後退去,離開柳予安的懷抱。

柳予安不再耽擱,起身同粗獷大夫一齊上了船。

緊緊纏繞木樁的纜繩被渡口上的人一點點鬆開來,船也一點點離開渡口,最終纜繩徹底解開,被拋上了船。

船帆迎風招展,向遠方駛去。

她的心也像是被什麼拉緊,一點點抽的發痛,可繞是那麼緊,卻也還是空落落的。

七年,她有七年都見不到柳予安了。

柳予安會不會想她呢?她肯定會想柳予安的。

等柳予安回來之後,她十五歲了,是個大姑娘了,七年不見,他會不會認不出她呢?

十禾呆呆看著船身一點點,消失在水天相接處,水面平平她卻悵惘若失,彷彿丟了魂魄一樣。

也不知呆呆立了多久,她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