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舊夢全做雲煙散,過眼皆是虛妄。

再睜眼,是刺骨風霜,寒冬臘月中,漫天雪花飄舞。

她被裹在襁褓之中,棄於牆角,懵懂的雙眼張望四周,許是腹中飢餓,作為嬰兒的她,嘹亮地哭了起來。

車軲轆碾過石板,發出“碌碌”聲響,聽見嘹亮的哭聲,車內有一衣著華貴的婦人撩開了車簾,蹙眉下令“停車。”

軲轆停止滾動,婦人自車上,緩步被侍女攙扶下來,走到她身邊,正要蹲下,便被侍女拉住了袖子。

侍女面上幾分嫌棄道“夫人,這是個棄嬰,只怕不乾淨的。”

“無妨。”婦人還是蹲下身,將她抱入了懷中。

她用那雙懵懵懂懂的眼珠子將這位夫人,仔仔細細看了看,很是熟悉的模樣,於是也不再哭泣,伸出小小的手,抓住了她的一塊衣角。

夫人愣神片刻,隨即眉開眼笑,伸出手指逗弄她“你看她喜歡我呢。”

侍女猶豫道“夫人,這恐怕……”

夫人蹙眉,不悅道“恐怕什麼?”

侍女不敢再說些什麼,只得扶著夫人上了車。

馬蹄輕響,車軲轆再度滾動起來,向府邸而去。

朱門紅漆,匾額之上赫然寫著“柳府”二字。

婦人的指尖勾勾她的鼻子,很是親暱,歡歡喜喜地將她抱了進去,若非她襁褓破爛,於這位夫人華貴的衣衫格格不入。

大抵都會覺得,這便是夫人家的孩子。

夫人才進門便撞見了個甚是俊美的白衣公子,夫人騰出手,向公子招了招。

公子便淺笑著過來了。

夫人將襁褓掀開一角,露出懷中嬰兒紅撲撲的臉蛋“予安,你看這孩子多可愛?”

被叫做予安的那位白衣公子,含笑點了點頭。

夫人勾了勾嬰兒的小鼻子,看著懷中嬰兒眼珠子一轉不轉地看向柳予安,笑逐顏開“你瞧她同你也是有緣,你說我們收養她可好?”

柳予安輕輕嘆了口氣,無奈笑道“母親既開口了,兒子自是無有不依的。”

說著便攙扶著柳夫人向院內走去。

柳夫人興致勃勃地逗弄著嬰兒“這像是個女娃娃,你說我們給她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柳予安面上仍是掛著淺笑“母親來取便是。”

柳夫人蹙眉想了想“你爹一生所願便是十方安寧,不如叫十寧?”

柳予安隨即一怔,垂下了眼睫,唇畔笑意似有苦澀,沉吟道“平安喜樂,一世無憂,不如,便叫做十禾。”

但誠然,這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絡。

這個女嬰“咿咿呀呀”叫了兩聲,便這樣被敲定了姓名,叫做十禾,只不過前頭加個柳字,喚作柳十禾。

像是不大好聽的模樣。

時間向來過的極快,雲捲雲舒,月圓月缺。

春風徐徐拂面,草木葳蕤,滿庭花草搖曳清香。

十禾已經長成了個八歲的小姑娘了,在柳予安的放養下,整日遛狗打馬,翻牆逃課,半點女紅也不會。

這叫柳夫人頗為頭疼。

是以被拘了幾日,叫她在房裡頭做做女紅之類,這般放養下去只怕要成了個男娃娃。

十禾自然是當面滿口答應,背地裡就溜到了牆邊,踩著小廝的肩頭,一手攀上牆沿用力一撐,便翻上了牆頭,扶著牆外的那棵大柳樹,正要抱著樹幹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