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禾就坐在司命的床上,整個房內只燃著那一點燈火,明明滅滅。

倏爾間,院中降下道人影,隔著一扇房門,綻開萬千華光,點點未散的微光,透過那扇房門灑了進來。

那人影隔著門,煞是溫柔的輕喊了聲“阿顏。”

那是司命的小名。

見司命沒有應答,那人影又繼續說“我仔細想過了,明日我便下令遣散後宮,你隨我去西天,求如來賜一朵青蓮。”

屋內燭火跳動,可依舊沒有人應答。

天帝的語氣卻是愈發的寵溺“莫要耍小性子了,我想通的晚了些,不惱好不好?我用餘下的千年萬年,償你的一顆心,你說可好?”

那聲音中帶了些許無奈,像是最為溫柔不過的情人囈語,“阿顏,應我一聲好不好?”

顏逝再無法回答他了,他死也想不到,等了八千年都沒有等到的一句歡喜,竟是在他死後才從那個人口中說出,多可笑呢?

可他再也聽不到了,有什麼用呢?

他的情誼,終是至死也不曾得到回應,而如今,天帝的情誼再深,可到底顏逝已經不在了,這份情意,竟是連一個銅板都不如了。

人死燈滅,一向如此……

十禾起身推開了門,她該跪下行禮的,可她卻不大願意跪,便直挺挺地杵在門前。

天帝見來人並非司命,面色當即陰沉下來,眼角含了幾分怒意,“司命呢?”

十禾面無表情,冷淡回答道,“顏逝他自碎了心脈,身歸混沌了。”

“顏逝?”天帝的喉頭滾了滾,當即僵了一瞬推開了十禾,只見那張床上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天帝面上神色不斷變幻著,終是震怒“她為什麼會自碎心脈?你們活著做擺設用的嗎?連個重傷的人都看不好嗎?”

十禾轉過身定定看向天帝,像是活的不耐煩了似的,冷然道“顏逝說,做神仙的壽命太長了,他追你的時間也太長了,一眼望去看不到頭也沒有結果,活的太累了,他不想活了。”

這話說完,十禾頓覺有種報復的快感。

不知為何,天帝的眼中似乎湧動著悲傷,像是有些慌張無措,眸光四處流轉,尋尋覓覓,不知道看向哪裡才對。

“阿顏,阿顏……”天帝狀若失魂的喃喃痴笑道,“她累了?呵,她累了?那當初何苦來招惹我?只有她覺著累嗎?”

言罷話鋒一轉,厲聲道“既然你們留不住她,便也隨她去罷!”

那雙眼好比冷冽的冰霜,分明動了殺念,天帝袖袍微揚,十禾十指合攏,雙手結印,可觸及的一瞬,便當即咔咔碎裂成齏粉。

只電光火石間,便被彈飛出去摔在院外。

腕上鐘鼓留下的湛藍印記,登時閃爍起來,十禾手腳並用往後退,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十禾支起身子,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穩下心神叱道“你這是弒仙,有違天規典法!”

天帝大步跨出了門,眉目間皆是森然冷意,“那便先殺了你!”

十禾咬牙道“我師父,是鐘鼓上神,你不能殺我。”

一道金光,倏然環上十禾周身,寸寸收緊,如同圓球將她禁錮在內,她拼命的掙扎,以所有的咒術妄圖破除,終究是徒勞。

天帝嗤笑出聲,“那又如何?難道你師父要為你殺了我嗎?”

字字誅心,格外的涼薄,這些位高權重的人,大多知道如何打擊旁人,但凡出口,必然戳中最痛的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