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禾猛的抬起頭,與陸離的視線相對,陸離的眼睫顫了顫,有些慌亂地避開了她的目光,止住了唇,許久才重新說出話來。

陸離的臉色白的幾乎透明,嗓子很乾,聲音也十分沙啞“十禾,他生於混元境,你可知道那裡的殘忍,大多是要命的,他平生最在意的便是修為,可他肯為你豁出修為命也不要,我只望你莫要辜負了。”

十禾嘴唇翕動,卻仍是又低下了頭,緊緊抿唇繼續沉默了下去。

陸離神色複雜地將雙手攏在了袖中,說道“上古之時,結髮是為夫妻,他束髮,是為你收心,為你守身如玉,至此,便只將你一人放於心上,只願攜手暮暮與朝朝。”

十禾倏爾一愣,抬起了頭,再次對上了陸離的雙眸,她卻是不知道還有這個說法,神色中幾分掙扎,攥緊了自己的衣角。

陸離輕輕搖了搖頭,提起了酒壺收在腰間,便起身背對著十禾。

“女媧座下白矖神女,幼年於他有恩,近來似有些麻煩,他應當是去還恩了。”

十禾也站起了身,嗓子發啞,低低應了聲“嗯。”

陸離微微側目瞥了她一眼,勾出個勉強的笑容道“但凡活這一世,先過好自己,全了一顆心。”

雖然陸離的言語,很像軟綿綿富有哲理的攛掇,含了挑撥的性質,然而十禾開始上鉤了。

陸離見十禾有了鬆動,拍了拍她的肩,很快便又收回了手。

也不再耽擱多說些什麼,但見他袖袍微揚,那一桌的剩菜剩飯便消失無蹤,桌面乾乾淨淨。

十禾愕然問道“現在就走嗎?”

陸離回過頭,衝她淡淡一笑,也不言語,墨綠長袍隨風飄拂,清風無形之中似漾開了幾絲微苦的氣息,隱隱浮動著。

他收回目光,徑自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那白光隨陸離推門的動作,打進昏暗的屋內,耀目的強光刺地十禾,忍不住閉上了眼。

等她慢慢適應強光,睜開眼時,只有幾縷拂面的微苦清風,透過門窗帶來些許涼意,卻是再也沒有陸離的身影了。

聆聽了陸離的一番言傳身教,理不清的思緒,不如就放把火燒了去,總歸是要後悔的,那便索性想做什麼就放膽子先去做下了。

可她向來是個溫吞的性子,不管是開竅還是什麼,都要晚一些。

如今聽了陸離的一番言辭,心頭鬆動了許多,卻仍還是無法完全下定決心。

說到底,她還是怕。

她連門也忘了關,慢吞吞的扶著欄杆,走上樓,繼續抱著那顆圓滾滾的乘黃蛋,側臉貼在上頭。

她傷了鄢墨那般深,他怎麼可能原諒她呢?說不定還拿起諸嶽捅進她的心窩,報那一竹竿之仇。

十禾的心臟幾不可查的一滯,腦中昏昏沉沉的,她用力晃了晃頭,抱著乘黃蛋栽倒在床上。

不知怎麼的就沉沉睡了過去。

夢裡,是延綿千里的靡靡雨雪,冷冷的寒風將整團的雪花摧的細碎,於空中漫天旋轉著,打在她身上。

十禾搓搓手,朝手心呵了口氣,白霧呵出便成了冰涼的水珠,在她手心凝結成晶瑩的白霜。

十禾拍掉手上的白霜,有些無措,只能朝著一個方向走,希望能走出這片望不到頭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