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沒打算出手,還放走了一個人。穀雨在心裡小聲說。

“竟是如此嗎?”谷川端著茶盞,一臉凝重,“若是如此,那的確……”

但畢竟這只是穀雨所見之事,空口說出來也沒人信的。

兄妹倆一時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穀雨想了想問道:“哥哥,你知道我師父他本就住在京城嗎?”

谷川一揚眉:“傅兄?他不是你在臨川碰上之後死乞白賴留下來的嗎,原來他家在京城?這我倒是不知。”

穀雨心裡存著事,但沒有向兄長明說。她還不能確定師父的身份,但她隱約能感覺到這件事十分重要。

兄妹倆聊了很久,等到萬玉深忍耐不住來敲房門的時候,穀雨才驚覺自己纏著哥哥聊了一上午。

萬老將軍聽說谷川來了,十分高興,令家中廚子擺了家宴,席間一直拉著谷川喝酒,又實在老當益壯,谷川險些招架不住。

不知是給谷家面子還是老將軍私下要求,今日人來得很齊,除了在外求學的四公子,兩房夫人院裡的人都來齊了。

當然,阮瑩也在,和三小姐一左一右地侍奉老夫人。

穀雨倒省了事,樂得清閑地坐在哥哥和萬玉深之間,碗碟很快被兩邊的筷子夾滿了。

她趁此機會打量著將軍府全家人,趙氏那邊早就眼熟了,二夫人膝下的五公子、六小姐倒還眼生。雖然二夫人是那麼個尖酸的小婦人,還把女兒養成了和自己一般模樣,但五公子萬淨言看著倒是幹幹淨淨,雖然一臉病容,但頗有書卷氣。

他身邊坐著夫人齊氏,雖是庶女,但舉手投足間十分規矩,一邊要照顧懷裡的孩子,一邊要侍奉相公婆婆,做得一絲不茍。這對夫妻平時在府上很不起眼,還不如剛進門的她能鬧騰,但坐在那裡,看著倒也琴瑟和鳴,格外和睦。

穀雨瞅了瞅剛出生的小嬰兒,紅撲撲的臉蛋,撲閃的眼睛,一點沒繼承父輩的虛弱,看起來健健康康的。

二夫人對這孩子也是寶貝至極,過了一會兒便從兒媳手中親自抱過去,輕輕哼著搖晃他。

明明萬淨言比萬玉深還小許多歲,二夫人卻已抱上了孫子。萬玉深……今年似乎二十又六了吧。

他什麼時候會有自己的孩子呢?

穀雨那和自己八字不合的婆婆在這點上卻心有靈犀,似是想到一塊兒去了,冰冷不滿的視線掃過來,礙於場合沒說什麼。

她垂下眼睛,心想:不管什麼時候有,反正不能是和她的。

在萬老將軍極力挽留之下,谷川在京中多留了幾日。穀雨樂見其成,受老將軍恩準,每日帶著兄長在京城遊玩,早出晚歸,盡職盡責,心都飛了。

最後谷川實在不能再留下去,穀雨才依依不捨地把他送出城。走時也沒驚動將軍府的人,谷川留了封信給老將軍,遞給穀雨讓她轉交。最後笑著看了看妹妹,囑咐幾句,便翻身上馬,取道臨川而去。

穀雨捨不得他,一直望著他消失在大路盡頭才往回走。

經過街上一家老字號點心鋪,她想了想,排進隊裡,稱了兩斤桃酥。

這是打算帶回去給萬玉深的。

她最近玩得歡,好幾次回府天都已經擦黑,萬玉深卻永遠挑燈等她。見了人也不多說什麼,只沉默地歇下。

但穀雨卻能感覺到,萬玉深不太高興。

她的確有意無意在躲著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只是本能地有些畏縮。

半夜醒過來時,她會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禦花園昏暗的角落,萬玉深緩慢接近的臉。這畫面重複了好幾次,每次都讓她升起股莫名的感覺,像披著層紗,想掀開看看,又有些害怕。

但……他到底是對我挺好的。

穀雨低頭看了看手裡拎的紙包,故作不經意地小聲道:“看在等我那麼多天的份兒上……”

她這樣想著,腳步快了些。一回府先往書房走,萬玉深上午若不上朝,一般要和林青他們在書房議事,這會兒應該已經說完了。

但書房沒找著人。穀雨又折回臥房,還是沒人。

正奇怪,她忽然聽見低低的說話聲,是女子溫柔帶羞的聲音,就在不遠處。穀雨耳尖一動,順著聲音走過去,看見院子角落的槐樹下,阮瑩和萬玉深相對而立,正說著什麼。

少女低眉斂目,溫婉動人。

將軍雖閉口不言,但神色十分平靜。

穀雨遠遠瞧著,沒有說話,只是忽然覺得手上的紙包好重,繩子勒得她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