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引一頓,被他凜冽的殺氣掃了個邊,勸分的話頓時收了回去,心裡氣哼哼地想:你這會兒跟我耍,婚後你等著吧!

穀雨胡亂點點頭,抬起一雙迷茫的杏眼,不捨地看著傅千引:“可是師父,以後我不在臨川就沒法找你,也沒法和你學功夫了,怎麼辦?”

傅千引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傻妞,為師家就在京城啊。”

往揚州來時路上,天高海闊,滿世界都是自由的氣息。如今自揚州打道回府,卻是垂頭喪氣,滿心對不可知的忐忑惶恐。

兩架馬車一前一後,轆轆駛過官道,穀雨蔫蔫地靠在車裡,閉上眼睛隔絕視線。

車廂裡只有兩人,薰香嫋嫋地燃著,在寬敞的空間裡飄散開。穀雨動動身子,換了幾個姿勢,還是莫名覺得車裡狹窄。

某人的氣場彷彿也佔著地方,無形地鋪展開,擠得她呼吸都有些不自在。

穀雨閉著眼假裝自己不存在,過了片刻忽然又覺得憑什麼是自己躲躲閃閃,她若是這時候就慫了,以後還不得被欺負死?

於是她猛地睜開眼,正看見萬玉深平靜地轉開視線,低頭去看手中的邸報。

穀雨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幾眼,總覺得他奇奇怪怪,卻又壓根從他神情中看不出什麼,幹脆不再細想。她把腿伸直搭在塌上,旋了個身,後背朝著軟墊直直躺了下去。

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動,穀雨沒注意,她腦袋捱上個枕頭,感覺有點硬,閉著眼用臉頰蹭了蹭,不太滿意,但打算湊合湊合用了。

林青校尉親自執鞭,車駕得十分平穩。穀雨枕著枕頭,臉頰上隱約傳來一絲暖意,很舒服,她又蹭了幾下,漸漸呼吸和緩下來。

沒過一會兒,這心大的玩意就睡著了。

萬玉深這才敢放下半抬起的兩條胳膊,輕輕把邸報放到一邊,低下頭去看她。

傻不愣登的,連他的大腿都感覺不出來,還瞎蹭半天。萬將軍眼神晦澀,見她睡顏安穩,忍不住心生惡意,想著羊入虎口,沒理由客氣。

但他一眨不眨餓狼般盯著那張臉半晌,最後還是一動未動,只輕輕給她別了一縷頭發。

又是一天一夜,臨川城已近在眼前。

穀雨雖然心神不寧,但這一路被照顧得頗為細致,比她來時路途舒服得多。

回到知縣府,谷夫人攜著一眾家丁丫鬟已等在門口,顯然是早得了信兒。萬玉深下車,穀雨越過他遞過來的手,利落地跳下來,摸摸鼻子沖谷夫人道:“娘。”

谷夫人兩眼泛紅,小步走過來緊緊攥著穀雨的手,想說什麼。但她到底是識大體的,先朝走過來的萬玉深行禮道:“將軍費心了,是雨兒不懂事。”

萬玉深依然秉持恭謹態度,不卑不亢地搖了搖頭:“您不必見外。”

谷夫人一聽這話音,再看女兒臉上不情不願的表情,什麼都明白了。

“將軍請先入府休息,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您和將士們擔待,”谷夫人向管家招了招手,眼含歉意地對萬玉深道:“我們還有些家事……”

萬玉深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理解地點點頭,目光在穀雨臉上停留一瞬,然後便領著身後親兵和一個時刻想逃的傅千引進了府中。

將軍府帶出來的親兵齊齊整整地輟在他後邊,沒有一句多餘的話,連腳步都是統一的。而為首那人兩肩平闊,身量頎長,面孔英俊冷然,以谷夫人這種深宅婦人來看,那將軍像是一把開刃的劍,帶著與生俱來的光輝,又叫人心生畏懼。

“這萬小將軍,當真是人中龍鳳……”谷夫人目送自己的女婿走遠,忍不住感慨一句。

穀雨哼哼兩聲:“什麼龍鳳,大尾巴狼罷了。”

谷夫人轉過頭,嘆了口氣:“雨兒,先和娘去看看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