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雲坐在桌邊看著門外的君亦同張寧說話,君亦看起來愁眉苦臉的,也不知道張寧說了些什麼……

昭雲其實懶得理那些事,無非是有關朝政、有關百姓、有關太子,他只關心君亦好不好、高不高興——果然,君亦回到屋裡時有些欲言又止,昭雲拿出了早就整理好的包袱,不必君亦開口便主動道:“王爺,帶我一起走吧。”

君亦到底還是沒有把昭雲帶到西北大營,而是將他安置在近鄰的一個小鎮上——自然是安排了人暗中保護。

他們甚至來不及再多一些溫存,只能在唇間留下一個重重的吻——他們都太想念對方的身體了,恨不得將對方拆咬入腹,而事實卻是隻能啃咬對方的唇瓣,分開時,兩個人的嘴唇都出了血。

君亦深深地望著他道:“昭雲等我,最後一次了,好嗎?”

昭雲留給他一個極好看的笑容,又在他耳邊說:這一次可不準再弄丟我了,我是你的,主人。

昭雲說著還摸了摸君亦的心口,實在是還沒分開就開始想念了——君亦又何嘗不是,但到底還是分開了。

君亦連夜趕到西北大營。

霍老將軍與秦子鬱早已經在營帳中等著——當初一句戲言,秦子鬱竟然真做了監軍,只是這個監軍忒沒用,連糧草也備不齊,驍勇善戰的西北軍竟然沒能戰鬥到最後一刻而是活活餓死在了戰場上。

君亦氣得要跟秦子鬱拼命,霍老將軍奮力阻攔才沒讓秦子鬱捱揍。

“胡鬧什麼!”霍老將軍盡管搖搖欲墜但是軍威尚在,“你知道不是子鬱的錯,他盡力了,是朝廷要投降、不肯發軍糧。”

君亦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了因果——他的那位好二哥,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不肯動兵反抗,盡管敵軍已經逼近城牆,但卻選擇了用斷軍糧的方式逼迫西北軍投降,這是何等地屈辱!

君亦幹啞著嗓子,不解道:“他這是為了什麼呢?”

秦子鬱整理好衣冠,用一種讀書人獨有的腔調道:“那位呀,是要做一個手握兵權的皇帝,不怕外戚、不怕文臣武將,甚至不必再忌憚自己的兄弟。”秦子鬱停下來看了君亦一眼,接著道:“當年你母妃被小人構陷戕害妃嬪、龍嗣,為何會被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只處置你母妃一人?因為榮妃背後有手握兵權的霍家,你以為他能容得下你?你行軍多年會中那麼低階的埋伏是為什麼,你心裡不清楚嗎?”

君亦脫力般地跌坐下,險些拿不穩茶杯。

秦子鬱同情地看他一眼,道:“並不是逼著你兄弟反目,你那位二哥沒把你當兄弟呀。當初榮妃娘娘的事你以為是你虧欠了他,其實是他害了你母妃!”

君亦灌了一杯冷水下肚,卻奇怪地一點也不覺得冷,他伸手抹了一把臉問道:“你查到了?”

“是,”秦子鬱點頭,查這些事舊事花費不少心思,但總歸不負囑託,他道:“榮妃娘娘從未害過皇後,錯手害了麗妃與龍嗣更是子虛烏有。事實是榮妃與她從前的宮女沆瀣一氣,要扳倒榮妃,若非如此,她上官家再過百年,怕也是出不了一個皇後。君亦,如今你明白了嗎?”

君亦回頭去看霍老將軍,對方穩穩坐著、點了頭。君亦回過頭,緩慢地思考著,像是要將從前受過的那些委屈一併翻出來數一遍,許久之後才終於露出笑容,“我母妃果然是被冤枉的。”

霍老將軍眼裡也有隱約的淚水。

秦子鬱道:“還沒完。”

君亦將茶杯放回去,有些疲倦道:“還有什麼?”

“君亦……”秦子鬱難得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君亦沒耐心道:“有屁快放!”

秦子鬱清了清嗓子,為難道:“你從前府裡那個昭雲,是麗妃的親弟弟。”

君亦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讓秦子鬱說了一遍,接著就是沉默,沉默著把茶杯又拿起來,開啟杯蓋一看才知道茶杯已經空了,茫然道:“哦,倒是也……不意外。”

60

君亦並沒有多少時間整頓心情,西北軍的潰敗他不認,糧草不夠就去借、兵力不夠就一個人當三個人用,西北軍絕無可能不戰而敗。君亦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同時還要封鎖他自己已經被找到、不再下落不明的訊息。

秦子鬱等著君亦的計劃,其結果卻令他大跌眼鏡。

那日,君亦拖著疲倦的身軀進入監軍大人的營帳,他道:“這裡就交給你和霍老了,我要去京城。”

秦子鬱驚訝道:“怎麼去?”

君亦:“躺棺材裡去!”

秦子鬱:“……”

君亦道:“你散佈訊息,就說我已經死了,要回京城安葬。”

秦子鬱是個文人,很忌諱這些,別說是躺棺材裡、就是咒自己死也是不願做的,但是他尚未爭辯,君亦就已經倒下睡著了。

秦子鬱大人被聖賢書淫浸多年,寫這封摺子之前,竟然還焚香沐浴了——也虧得這位監軍能在糙漢子一堆的軍營裡做出這樣的事。

這一道摺子寫完,自認百度不侵的秦子鬱大人,竟然一本正經地討論起在棺材流躺著去京城的可能性。

秦子鬱道:“此去京城少說得十來天,屍身不可能不腐臭,這要如何解釋?”

睡醒之後,精神飽滿的君亦嫌他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