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16年的10月,風高雲淡的秋日,杜可拿著畫具,拎著小板凳,在廣場上擺攤。

他給人畫素描,招牌上寫得50塊錢一張,但要是遇到長得好看的顧客或者可愛的小孩子,就隨心所欲地打折,或者幹脆不收錢了。

沒顧客的時候,他就一邊跟著街頭歌手的調子哼歌,一邊隨手畫廣場上游蕩的鴿子。

交通事故發生的時候,杜可正給一對雙胞胎男孩兒畫像,兩個小兄弟擠在一起,動來動去,眼看就要坐不住了。

“很快就好,不許亂動,亂動我就少畫一隻眼睛了……”杜可耐心地安撫著兩個小朋友,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馬路上傳來了金屬碰撞的巨大聲響,緊接著刺耳的急剎車聲、汽車喇叭聲、路人的驚呼聲連成一片,馬路上彷彿炸開了油鍋,瞬間亂作一團。

杜可隨著聲音望過去,正看見一個男人被甩出車窗,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重重摔在廣場花壇旁。

杜可想都沒想,扔下畫筆就沖了過去。

他的父親是著名的外科醫生,他從小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醫療常識,心肺複蘇這種急救手段不在話下。

杜可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受傷的年輕男人面容慘白,臉上都是血汙,躺在地上,全無一點生氣。

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又按向他頸側動脈,發現傷者的呼吸心跳幾乎都沒有了。

“你們別圍著,讓開點!通風!趕緊打120……”生死攸關的時刻,杜可一改往日溫順形象,朝身邊密密麻麻的圍觀群眾揮手大喊,跪在男人身邊開始做心肺複蘇。

……雙肘伸直,垂直向下用力按壓……頻率100次每分鐘,下壓深度至少125px……

杜可默唸著操作規範,一刻不停地重複著動作,不一會兒就累得滿頭大汗。

“別放棄,救護車很快就來了,你不會有事的……”杜可喘著粗氣,不停跟傷者說話,他雖說會一些急救常識,但這樣危急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他手裡攥著另一個人的生命,巨大的緊張和壓力讓他幾乎窒息,很快眼淚和汗水就混雜著流了滿臉。

30次按壓2次人工呼吸……持續吹氣一秒以上……

求求你,再堅持一下……

杜可捏住青年的鼻孔,快速清理他嘴裡的血跡,俯身用雙唇包繞住對方的口腔,朝裡面吹氣。

爭分奪秒的心肺複蘇做了一輪又一輪,杜可眼看就要撐不住了,這時地上的青年恢複了微弱的自主呼吸,杜可剛想松一口氣,就覺得肩膀上一緊,緊接著,他就被猛地拽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放開他!”拽開他的是一個戴著黑墨鏡的胖子,那人兇神惡煞似的說,“滾遠點!”

杜可懵了,他發現圍上來的是三個人,個個穿著黑色衣服,戴著墨鏡。

幾乎是出於本能,杜可掙開胖子的手,喊道:“你們又是什麼人?我在救人!”

胖子冷笑一聲,正要說什麼,他身後另一個黑衣人看了看四周圍觀的人群,皺了皺眉頭,拉了胖子一把,自己上前一步,指著地上的傷者說:“謝謝這位兄弟了,我們是他的家人,這就送他去醫院。”

“家人?”杜可將信將疑,這三個人看著不像好人,而且完全沒有顯露出家人車禍受傷時應該有的焦急和擔憂。

“已經叫救護車了,而且傷者現在情況不明,不是專業醫護人員最好不要隨意搬動……”杜可見兩個黑衣人彎腰要去抬傷者,動作十分粗暴急切,就像要搬起一件貨物去交差似的,他趕緊跪下,張開雙臂擋在了傷者身前,眼睛通紅,嘶聲喊道,“你們別動他!等醫生來!”

那三個人想要去拉扯杜可,可紛亂的議論聲已經從圍觀人群中升騰起來——

“你們什麼人啊?不會是撞人的吧?!”

“我覺得這同學說的有道理啊……你們別亂動。”

“就是……快看!警察來了——”

紅藍燈光由遠及近,警笛聲大作,警車和救護車終於來了。

戴墨鏡的胖子狠狠剜了杜可一眼,三個人匆匆轉身,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杜可渾身脫力,癱坐在地上。

……

“我救的那個人……是你?”

往事在腦海裡過電影似的回放了一遍,杜可震驚地看著江起雲,江起雲點了點頭。

“也有可能……”杜可小聲喃喃,“你那時候滿臉是血,而且情況危急,我根本來不及看清你的長相,我只記得車禍受傷的男人很年輕,穿著講究……後來警察和醫生來了,你被抬上救護車,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