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可從睡夢中醒來,又是一個春暖融融的好天氣。

昨夜似乎下了雨,地上鋪著一層木棉花,好像一層紅雲織就的地毯。

杜可住的大學寢室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間,但有一位同學在外租房,另一位本地學生常住家裡,所以寢室裡通常只有他和謝明喬兩個人住。

“杜可,我給你買了早餐。”說話的正是他的室友謝明喬,這是個高大俊朗,渾身散發著蓬勃朝氣的大男孩兒。他成績不錯,愛玩愛運動,且熱情爽朗,在他們就讀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外語學院,是罕見的優質男生,無人質疑的系草。

杜可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花了一點時間反應過來謝明喬說的是什麼。

哎,等等,謝明喬給他買早餐??

謝明喬週末喜歡睡懶覺,就算破天荒早起也一定是因為參加不完的社交活動,自己從沒時間吃早餐還會特意給他買?

這也就罷了,昨晚他才剛拒絕謝明喬的愛情告白,一夜過去,對方就沒事人似的給他買早餐?

這早餐怕不是有毒?

杜可戰戰兢兢地從梯子上爬上來,看著謝明喬隨手撕了掛在牆上的手撕日歷——那是杜可自己設計印製的,每一頁上都有他自己的畫,簡筆的小動物,卡通人物,或者花卉植物。年初的時候,他做了許多本,分送給朋友們。

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的日歷頁上除了顯示著2018年4月7日的日期之外,配圖是一簇熱烈明豔的紅色鬱金香。

“站著幹什麼?快洗漱吃飯,你不是還要去上家教課?”謝明喬轉頭看著他,大而明亮的眼睛裡什麼情緒也看不出,平靜得像是一泓深潭。

他越是平靜,杜可就越不安,昨晚兩個人的對話彷彿就在耳邊。

昨天,杜可下課之後,謝明喬來找他,說要和他出去走走。

兩個人低頭不見抬頭見,杜可不知道有什麼好走的,但似乎也找不到的不走的理由,就跟著謝明喬走了。

走上了那條校園裡最著名的“相思路”,小路不寬,兩邊種滿了筆挺修長的木棉,高高的樹冠在半空交疊,花朵繽紛錯落,連線成一片明豔熱烈的紅,彷彿飄在頭頂的絢麗晚霞。

謝明喬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一直跟在杜可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小路快要走完的時候,他終於追上來,鼓足勇氣開口:“杜可,我們認識也快兩年了……”

杜可點點頭,他們自從入學就同住在一個寢室裡了,兩個人都學的英語專業,現在大二。

“我們彼此瞭解,相處得很好,是最好的朋友……”

確實,他們雖說性格、愛好都不同,但一直相處得十分愉快,謝明喬像個哥哥一樣照顧杜可。

“其實你應該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謝明喬一個開朗大方的男孩兒,說起這話卻突然臉紅了。

杜可嚥了一記口水,他此刻背靠著一棵木棉樹,謝明喬就站在離他半臂遠的地方,他甚至能聽到對方急促的心跳,能看見他鼻尖上細密的汗水,能感受到他噴出的火熱呼吸。

“一開始我也不敢相信,我怎麼會喜歡一個同性。”謝明喬的目光從杜可身後的某一點虛空中收了回來,緩緩投注在他臉上,那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有些猶豫,有些苦澀,還有些期待,“但我又想你能喜歡同性,我怎麼就不能?”

“……”嗯?杜可承認自己確實有點笨,這是……什麼邏輯?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總之,我確定我喜歡你,我暗示過你,你不回應,我只好明確跟你說,你答應不答應都給個痛快話吧。”謝明喬一口氣說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胸膛劇烈起伏著,一眨不眨地看著杜可,並伸出一隻手,越過他的頭,抵在了他身後的樹幹上。

“我……”杜可雖說長得白白嫩嫩,但做事不喜歡婆婆媽媽,他隱約知道謝明喬喜歡自己,現在對方明確告白了,他也可以明確拒絕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這件事必須要解決掉,“我不能答應,對不起。”

“為什麼?”謝明喬目光黯淡下去,不甘心地問道。

“你是很好,但我有喜歡的人了。”杜可直白道。

“誰?”謝明喬追問,眼睛裡凝聚起憤怒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