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五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太好,應該去天寶賭坊賭幾把的。

出來買斤瓜子,都能碰上蘇瑛的小情人兒。

——蘇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畫得一手好丹青,房裡掛著一幅小情人兒的畫像,他便整日對著泛相思。

相比畫像的氣宇軒昂,沈牧本人乍一看五官深邃俊致,有點兒桀驁,但細看時卻透著一股子冷煞的陰鬱氣質,四肢修長有力,是個練家子。

聞五把瓜子揣進兜裡,尾隨沈牧而去。

天元街上人來人往,鵝毛大雪般的飛絮隨落花漫天飛舞,一縷若有若無的芬芳香氣傳來。

聞五眉毛跳了跳,觀察到前方沈牧刻意壓低了鬥笠,步伐匆忙、越來越快,眼看就要沒影兒了,他估摸著自己是被發現了,便不再隱藏,一個飛起,落到沈牧面前。

“跟我走!”

抓住沈牧的手腕,沈牧伸手擋住,側身推出一掌,被巧勁兒化解。

聞五見招拆招,身法淩厲迅猛,順勢佔據了上風,下一刻,鎖緊沈牧的雙手猛地拉進了兩人間的距離。

沈牧反身擰了下,正要掙脫開,突然聽見聞五壓低了嗓音,說:

“你想引來赤衛軍嗎?”

沈牧愣神的工夫,被他拉進了偏僻幽曲的小巷道。

“你是誰?為什麼攔我?”

“你問我啊,”聞五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買賣樓’的老闆,替我家蘇瑛找你聊聊。”

沈牧霎時拉下臉,淩厲的眉眼布上一層殺氣:“給蘇瑛報仇來的?”

“唔……隨你怎麼說罷。蘇瑛整日為你茶不思飯不想,人都消瘦了不少,我正巧遇上你了,自然不能放過你。”聞五捲起袖子,一副作勢動手的強硬姿態,“你去找蘇瑛,多大點事兒,說清楚了還是兩小無猜的小竹馬,實在不行,你去揍他,揍死了活該,省得他天天兒一副怨婦相礙我的眼。”

“……你是來當說客的?”沈牧皺眉,不確定道。

還是那句話:“隨你怎麼想罷。蘇瑛在這兒已經沒有親人了,你知道寰朝的帝都‘金闕’城吧?嘖嘖,金闕繁華遍地黃金啊,可蘇瑛大老遠從金闕跑回這窮酸得可憐的一畝三分地兒,不就為了你麼。”

沈牧擰著眉頭看上去十分厭煩,轉身就要走,聞五拉住他,仍在絮絮叨叨:“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鬧脾氣。要鬧脾氣也行,回家關上門想怎麼鬧都隨便你,別讓外人鑽了空子。噯,我跟你說,‘買賣樓’裡頭還有個叫‘小敏’的小姑娘,可喜歡蘇瑛了,整天跟在蘇瑛屁股後頭‘蘇大哥’‘蘇大哥’地叫喚。”

沈牧只覺得這人真聒噪,垂在身側的手摸向腰間佩劍。

這時候,空中突然響起另一道帶著點兒極難察覺的因顫抖而變得沙啞的清亮聲音:

“夠了!——不要說了聞五!”

聞五稀奇地抬頭:“蘇瑛?!——你怎麼在這兒!”

蘇瑛跳下牆頭,眼神望向沈牧時多了一抹如絲如縷哀怨纏綿的柔情,但他什麼都沒說,淡淡地垂下眼眸,粉飾了眼底的落寞與惆悵,輕聲道:“赤衛軍來了。”

這下聞五沒法子留人了,沖沈牧擺擺手:“後會有期。”

等紅衣勁裝的赤衛軍追上來的時候,聞五正蹲在地上嗑瓜子。

“七殺門的叛黨呢?”

聞五抬頭瞅了一眼,驚嚇:“小夥子輕功不錯呀!什麼時候來的,我竟然沒察覺到。”

來人眉清目秀,被聞五誇了一句,居然臉紅了。

“怎麼稱呼啊?”

少年羞怯笑了笑,露出個童稚的酒窩,說:“赤衛軍白宵。”

白?“白”是王族的姓氏吧?聞五不由多看了少年幾眼,還要再問,遠處幾個黑影踏風而來,轉眼飛到了近前。

聞五趕忙揮手打招呼:“宣於大人,這麼巧啊!你也來兜風?”

宣於唯風使了個眼色,明山會意,領著其他人繼續追叛黨沈牧,自己則停下腳步,問聞五:

“你怎麼在這兒?”

聞五指了指一旁老桂樹下站著的蘇瑛,搖頭嘆息:“那兒!失戀了,正傷感著呢!”

宣於唯風想了想,說出一個名字:“沈牧?”

“管他誰呢,老子只要摟著我家小無邪就萬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