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明黃的宮殿裡,老態初顯的帝王端坐於案前,長桌上堆了兩摞奏表,皇帝手上拿著一封看了很久。福來公公覷著皇帝的臉色,跟著這位主子多年,他知道這是有人奏了什麼不合聖意的內容了,心中有些忐忑。

“福來,你覺著平王如何?”果然,皇帝的聲音不一會兒在大殿中響了起來,語氣平靜,聽不出明顯的情緒。

福來躬了腰:“老奴別的不知,只聽聞平王素來風雅,最是會些琴棋書畫的文人雅士之術,筆墨千金難求。”

“是麼。”皇帝沒再多說什麼,放下手中奏摺,繼續批閱下一本。

將軍府密室內,幾位將領圍坐一桌,神情凝重,桌上的茶熱氣早已散盡,卻也無人斟飲。

“曾帥,除了接風宴上,我等眾人都再沒接觸到平王。”

“是呀,遞的拜帖都沒個回複!”

“曾帥,這平王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聽說平王年紀輕輕就體弱多病,恐怕也難當大任!”

“可不是?看著他那小身板,風一吹怕不是就要倒了!”

“可惜西南王驍勇,怎麼就……唉!”

被稱作曾帥的是當朝大將軍曾駿,曾貴妃的胞兄,也是這群人的主心骨。

貴妃與皇後素來不合,兩大家族也積怨已久,在朝堂上一向相互壓制,各成派系,明裡暗裡較著勁兒。而皇帝老來越發偏重正宮,皇後又懷上了龍胎,貴妃地位愈發不穩,連帶曾系一派在朝堂上也漸漸失勢。

曾駿靠祖蔭到軍隊裡攢了功勳當到了大將軍,自以為驍勇善戰、天下無敵,加上皇帝刻意的放縱無視,越發自我膨脹,把自己當個人物。在朝廷上漸失優勢,受到皇帝無形的打壓,曾駿一腔怒火化為仇怨,早已反心突起,糾集了一幫“志同道合”之眾意圖謀反。西南前線一事一發,聖旨下達,平王入京,他們便已起了拉攏之心,自以為戰線一致應是一拍即合,不料平王對他們避而不見,倒真是老老實實接受皇帝的安排了。

曾駿制止了一群人毫無意義的七嘴八舌,冷笑道:“有些事可由不得他,放心吧,他就是真不想摻和進來也沒用!聖心難測。”

之後的幾個月,平王府風平浪靜。

除了出去找聞玉,柳亦幾乎沒怎麼出過王府,簡直像塊人皮膏藥似的整日黏在戚風身邊,活像戚風特聘的貼身侍衛了。

正是一年寒氣最重的時候,屋內門窗緊閉依然有幾縷寒風見縫插針地裹進來。柳亦正抱著湯婆子歪歪斜斜地躺在書房軟榻上,頭舒服地枕在戚風腿上,懶洋洋不願動彈。戚風捧著本不知道講什麼的古書看得入神,時不時伸手把快出溜到外面去的柳亦往自己這邊扒拉一下。

兩人一坐一臥地待了一下午,還是追雲來傳晚膳時才中斷了這份靜謐。

柳亦近來嗜睡得很,往往一睡就一下午過去了,戚風叫他時他還要賴上一陣。現下柳亦就正半睜著眼虛摟著戚風的腰,把臉埋在戚風身前,嘀嘀咕咕不肯起身,也不讓戚風起身。

戚風已然習慣了柳亦在他面前時不時流露出的孩子心性,也很是放縱他。戚風放下書卷,也沒硬去拉人起來,只略抬高了柳亦的頭,湊到人耳邊輕聲說:“今天是李叔掌廚,做了西湖銀魚羹、銀芽雞絲、爆炒河鮮、叉燒鹿脯、龍井蝦仁……”

柳亦掐了戚風一把,隨即慢慢坐起身,悶悶的聲音傳來:“你就編吧,就知道騙我,那些你讓我吃麼?”

柳亦前些日子受涼染上風寒,至今還沒好完全,戚風嚴格控制他的飲食,柳亦最近吃的全是些清粥小菜,稍油膩的都沒有,更別提大魚大肉的了。

戚風跟著起身給柳亦整了整睡亂的衣褶,臉色平靜:“等過幾日都補給你。”

柳亦漸漸從迷迷瞪瞪的狀態中徹底醒轉,聞言認命嘆氣:“今天又是什麼粥?”

戚風整好衣服又拉著柳亦到一邊擦臉淨手,嘴上應道:“香米雞絲粥。”

柳亦乖乖配合戚風手上的動作,感嘆“總算有肉星了”,故意作出一副慘遭剋扣虐待的可憐模樣,可眼中分明帶著笑意。

用過飯後,戚風又跟追雲到書房談事情去了,柳亦自己一躍上了屋頂,也不顧積雪未化,大咧咧往上一躺,曲起一條腿,嘴裡叼著根隨手扯的草,靜靜地感受著無邊夜色。

這些日子戚風時不時就會跟追雲一起談些什麼,通常都在晚飯過後。雖然戚風表示他可以不必迴避、一同參與,但是柳亦還是會選擇避開。

戚風推開門就發現柳亦一個人跑屋拉著柳亦站穩又攬著人落了下來,柳亦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沖戚風吹了個短促的流氓哨,散漫開口:“王爺輕功了得,在下佩服!”

戚風對柳亦這種腔調習以為常,輕輕撣落柳亦背上沾上的積雪,沉沉道:“你風寒還沒好,屋頂有積雪風還大,只怕更會加重病情,你別瞎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e==(づ′▽`)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