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時鐘在沉默的空氣裡滴答滴答。

良久,蘇朔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你說真的?”

餘棠點頭:“真的。”

蘇朔腦子裡兵荒馬亂,想了想,道: “說結就結,說離就離,你當這是在過家家?”

餘棠看著他:“離婚或者打掉,二選一,是你說的。”

蘇朔又懵了,在記憶庫裡搜尋半天,才想起自己在暴怒下確實說過這麼一句話。

打臉來得猝不及防,蘇朔勉強理清思路,說話底氣略有不足:“那時候以為你跟別人……”

“嗯,如果是我,也會誤會。”餘棠罕見地打斷別人說話,語氣卻是事不關己的,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是我的錯,從逼你跟我結婚,到後來的一切,都是我一意孤行。現在還不算晚,還來得及把錯亂的一切回歸原位。”

這是蘇朔第一次聽餘棠說這麼多話,他曾經很期待餘棠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現在,他只覺得這話刺耳,像被迎頭澆了一盆涼水,被迫清醒,卻寧可自己還在夢裡。

“那孩子呢?” 蘇朔遲鈍地抓到重點,“已經到這個地步,怎麼可能‘回歸原位’?”

餘棠幾乎沒有猶豫:“孩子是我的,跟你沒有關系,如果你擔心我利用這個孩子脅迫你,我可以跟你簽責任書,他的一切全都由我負責。”

蘇朔是抱著負責任的想法找來這裡,餘棠的冷漠和拒絕讓他氣悶不已,他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他是一個孩子,不是什麼可以當做砝碼交易的物件。”

“你可以當他不存在。”餘棠輕飄飄地說。

蘇朔快被氣笑了:“我是孩子的父親,怎麼可能當他不存在?”

餘棠的眼睫微顫,看著他的眼神變得冷冽:“這一年來,你不是也當我不存在嗎?”

蘇朔愣了下,大腦告訴他這兩件事沒有可對比性,然而喉嚨口像被堵住,堵得他說不出話。

“就當我從未出現過。”餘棠接著道,“如果你擔心百分之九十九的匹配度會對你將來的擇偶造成影響,我可以去切除腺體。”

聽到這裡,蘇朔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阻止:“別胡說,我怎麼可能要你……”

切除腺體對oega的身體有多大損傷,生理課上從未認真聽過講的蘇朔都知道。

“總之,我不會再利用任何人任何事來威脅你,這一年就當作一場荒誕的夢,由我開始,就由我結束。”說到最後,餘棠嘴角微彎,像在禮節性地為這場“談判”收尾,“這些就是我想說的,希望沒有耽誤你太多時間。”

回到車上,蘇朔掏出一根煙叼嘴裡,按了半天打火機,沒點著火,煩躁地把煙吐了,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無意中看見後視鏡裡自己紅紫斑駁的一張臉,心情糟得想打人。

他自認心理素質不錯,見過無數大風大浪,鮮少有無法自我排解的煩惱,所以每當碰到這種棘手的特殊情況,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依舊是去泡吧。

在酒吧裡遇到之前被他當出氣筒揍過的其中一人,那人見到他跟見了鬼似的轉身就跑,被他提著後領拽回來:“陪我喝兩杯。”

蘇朔是典型的社交型人格,每次喝酒都呼朋引伴,左擁右抱,怎麼熱鬧怎麼來。這位不幸被抓來的朋友連著兩次遇上蘇少爺心情不好,周圍一個能幫他的都沒有,苦著臉在心裡自忖倒黴。

蘇朔連喝三杯,好似完全沒察覺對方不自在,眯著眼睛看他:“怎麼不喝?”

那人擦了擦額角的汗,端起杯子:“喝……喝。”

嘴唇剛觸到杯沿,就聽蘇朔問他:“你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那人險些把自己嗆著,勉強把嘴裡的酒嚥下肚,磕磕巴巴道:“有……有啊。”

蘇朔眉宇微蹙:“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

那人不敢瞎說,躊躇半天才開口:“想……想跟她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