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不凍泉,武吉生前砍樹的地方。

清泉自池中噴湧而出,宛如碎玉落入一泓清池,又似命運的激流奔湧不息。

泉邊立著一塊石碑:闡教第三代教主,武吉之墓。

闡教門人聚集在雲霧繚繞的泉水邊,算上未曾入室的記名弟子,總共只有四十一人,連五十人都不到。

數日前,柴嵩於不凍泉邊築一座四角高臺,名喚通靈臺,方圓三十六丈,四面圍插二十八宿旗:

東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氐、房、心、尾、箕,布蒼龍之形;

北方七面皂旗,按鬥、牛、女、虛、危、室、壁,作玄武之勢;

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婁、胃、昴、畢、觜、參,踞白虎之威;

南方七面紅旗;按井、鬼、柳、星、張、翼、軫,成朱雀之狀。

通靈臺下,四位入室弟子穿皂羅袍,戴束發冠,手執一杆白幡守壇。

柴嵩臺上作法前,曾沐浴齋戒七日,此刻身披兩儀道服,散發赤腳,緩步登壇,囑咐守壇的四位弟子:“不許擅離方位,不許交頭接耳,不許失口亂言,如有違令者,教規處置!”

四位弟子領命,圍著一塊黑漆漆的大石頭,開始進行招魂儀式。

兩個時辰過去,始終不見有什麼異常。弟子們按耐不住無聊,有人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那是什麼石頭?”

“柴首座說曾遇一位異人,傳授通靈寶石,可招亡者魂魄。”

“前教主雖然魂魄消散,但魂魄未滅,尚能回魂片刻。”

“盡管魂魄未滅,但歷經這麼多年,早已墮入六道輪回,哪裡還找得回來?”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柴首座現在已經修得巔峰之境,一定會有辦法。”

忌日當天,牛竹情緒低落,不知是因為悼念師父,還是因為姜淩和虢翰沒有來。

蘇季並沒有感到失落,畢竟師父雖然未得長生,但離開時了無牽掛。長生是為享受更多美好,不會因為生命短暫,而留下未完成的遺憾。

然而,人活得越久,遺憾就越多。長生本身就是不斷産生遺憾的過程。眼睜睜看著身邊的親人朋友一個個離去,留下孑然一身的自己,那種滋味只有嘗過的人才知道。

那一刻,蘇季覺得也許世間不存在所謂的永恆,山川大地尚且歷經滄桑巨變,長生不老能有幾人,就算修得千百年陽壽,跟永恆的時間相比,依舊是光陰裡匆匆流逝的過客。

正午時分,太陽驅散陰霾,一縷陽光普照昆侖。

教眾們驚愕的目光中,通靈寶石上方,浮現出一個朦朦朧朧的虛影,赫然是武吉白衣飄渺的輪廓!

誰也不知道那虛影究竟是不是武吉本人的魂魄。

蘇季透過狐瞳看去,發現武吉的虛影,只是玄清氣形成的假象,並不是真正的魂魄。憑借柴嵩玄清九境的修為,造出一個會講話的幻影絕非難事,可他偏偏要用這種形式。

蘇季覺得這正是柴嵩高明所在,若製造出一個幻影,盡管再惟妙惟肖,言談舉止還是難免被看出破綻,而現在這樣虛虛實實,反倒讓人有一種神秘感。

可是,所有人都認同那就是武吉本人。

火曜洞主、日曜洞主、金曜洞主,三位洞主全部下跪;緊接著,黃眉道人、夜磨子、雞老、淨陽,雲依,五位靈臺長老也跪了下去。

眾弟子見到這副光景,全都信以為真,相信那虛影就是武吉本人,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師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