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鎬京城外。

兩個人頭戴鬥笠的人,急匆匆地走在殘破的竹林間。

二人都穿著粗俗的衣衫,遠遠看來就像一對鄉野夫婦。

男的腳下踩著一雙破舊草鞋,女的臉上裹著一條俗氣的紗巾。若有人見到這樣兩個人,肯定不會想到他們便是剛剛入宮,行刺過周天子的刺客。

“墨夫人,送到這裡就可以了。”蘇季壓低聲音,胸口傳來一陣沉悶的痛苦,似乎整個人都被抽幹了,急促的腳步慢了下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閣主已經是第二次用這句話攆我走了吧。”黎如魅拉下紗巾,露出一張微怒的俏臉,不悅地嬌嗔道:“沒良心的!你強行撤回法術,遭到玄冥氣反噬,要不是人家一路幫你施展魘術,你能平安走到這兒嗎?”

蘇季臉色凝重,有氣無力地說道:“墨夫人誤會了,我只是不想連累你。剛才北宮大殿裡至少有兩個人識破魘術,恐怕很快就會有修士追殺到此。況且,這次行次失敗,申候姜贏那邊,你只怕也不好交代吧。”

黎如魅嫣然一笑,似嗔似怒地說:“呦,沒看出來,閣主還挺關心我的。不過你的擔心是多餘的,贏公子疼我還來不及,怎麼捨得殺我呢?”

蘇季回頭望了一眼,脖子流著汗,濕透了衣領。“墨夫人,現在恐怕不是說笑的時候。”

“我才沒有說笑。”黎如魅神秘地一笑,意味深長地說:“而且以後不要叫我墨夫人,請叫我姜夫人。”

蘇季微微一怔,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不禁贊嘆道:

“真是不得不服你了。想不到短短幾個月,連申候姜贏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黎如魅的表情捎帶一絲得意,“只要人家高興,以後還可能是馬夫人、趙夫人、張夫人……如果閣主願意,當然也可以是蘇夫人……”

語聲中,她慢慢靠得很近,唿吸溫暖而芬芳,蘇季甚至可以聽到她的心跳。

蘇季不得不承認她就算穿著一身俗氣的衣裳仍然很美,不僅美,而且有種迷人的氣質,讓人忍不住要多看上幾眼。誠心想要拒絕這樣女人的男人,一定不會很多。

然而,蘇季這次還是要拒絕,因為現在可能就是他一生中最危險、最重要的時刻。決定生死的一次逃亡就在眼前,危在旦夕的花如狼還在等他,還有曾救他一命林姿,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王宮裡。

蘇季苦笑一聲,幹燥的嘴巴嚥了一口唾沫。

這時,黎如魅似乎想起什麼似的,驟然收斂笑容,問道:

“閣主,怎麼一直沒看到你的那條竹葉青蛇?”

蘇季回過神來,道:“它被我遺落在王宮裡的一間破宅院裡了。你說那隻蛇只能喝我的血。現在這麼多天過去,只怕已經餓死了。”

黎如魅稍稍愣了一下,旋即眼波流動。其實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隱瞞了蘇季。竹葉青蛇雖然只喝蘇季的血,但並非不喝血就一定會餓死。當竹葉青蛇不喝血的時候,就會想要吃人,而現在遭殃的一定是王宮內的人。雖然這次行刺失敗,但申候姜贏如果得知王宮裡留了這樣一個麻煩,沒準依然會很高興。

想到這兒,黎如魅不禁微微一笑。

蘇季見她莫名其妙地忽然發笑,不禁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你笑什麼?”

黎如魅回過神來,望著遠處竹林中的一片空地,嘆道:“……沒什麼。我知道閣主與佳人有約,不打擾了。”

說罷,她取出一塊墨綠色的龜甲,口中念念有詞,旋即消失無蹤。

蘇季,透過狐瞳定睛一看,只見望仙樓就在前方,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望仙樓裡冷冷清清,安安靜靜,連一個客人都沒有,而這次來卻聽見一陣嘈雜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姑娘息怒!咱們確實沒看見過你的劍……”

“鋒兇劍是在你們店裡丟的,還想抵賴?”

“區區一把桃木劍而已,我們賠你一把更名貴的就是了。”

“那是家師唯一留下的遺物。你們是要賠我一個師父,還是要去下面陪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