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琴和兩個西瓜一樣重,只抱一會兒還好,若是抱著連跑帶顛,任憑哪個凡人也都要累得半死。他早就想停下來休息,可是礙於金發少女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跑。兩條腿越跑越沉,越抬越低……

“咔啪!”

一條樹根絆了他的腳!栽倒的一瞬間,蘇季將古琴高高舉起,任憑自己摔在地上。

金發少女停下腳步,關切地問:“公子,你……”

蘇季貪婪地喘著粗氣,暗自慶幸,總算有藉口可以歇一會兒了,再跑下去不被殺死,也得活活累死。

“我沒事!它沒事就好……”蘇季不顧擦傷的胳膊,連忙檢看那古琴,還好只沾染了一點浮塵。

“公子如此護琴,小女子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想報答就與我結為血契金蘭吧!

蘇季想這麼說,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畢竟只與這少女認識不到半個時辰,連名字都還不知道,根本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況且一下子提出讓女孩子背井離家的請求未免太過分。

這些年的小風小浪讓他明白,曾經那些一見面就稱兄道弟的家夥都算不得金蘭之交。結義不是相親,只有眼緣還不夠,重要的是能交心。

他瀟灑地一擺手,道:

“報答就不必了。人道是,惜物為善,我只當行了一件善事。況且這麼好的周琴,摔壞了實在可惜。”

一聽“周琴”二字,金發少女驟然起了興致,稍帶一絲考問的語氣,道:

“公子怎知它是周琴?”

蘇季微微一笑,捋著琴上的七根弦,侃侃答道:

“前朝的琴只有五絃,外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內合五音宮商角徽羽。當年周文王思念長子伯邑考,添弦一根,稱為文弦;後來周武王伐紂,又添了一根弦,稱為武弦,因此周琴又被稱為文武七絃琴。我說的沒錯吧。”

“想不到公子也懂琴?”

“怎麼?”蘇季拍去身上的塵土,得意地說:“難道我看起來不像懂琴的人嗎?”

“懂琴的人豈是能看出來的?”金發少女嫣然一笑,道:“《關雎曲》柔美悠揚,世人往往只獨愛‘窈窕淑女’,殊不知‘求之不得’正是人間至苦。絃音只有快慢高低,而所謂的喜怒哀樂,都是聽琴之人心有所感,唯有知心人才聽得到。剛才樓裡很多人都好像懂琴,但聞曲流淚的卻只有公子一人。人都說知音最難覓,芸芸酒客,輾轉流年,小女終於等到公子這一位知音。”

說著,少女將美眸轉向蘇季。

蘇季很高興,卻很心虛。因為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娘親生前恰好教過他。他能感到這少女對琴樂的熱愛,心想如果她繼續談起樂理,自己恐怕毫無招架之力,與其坐等出醜,不如自己點破:

“姑娘的陽春白雪,難免要曲高寡合。可惜實不相瞞,在下並不懂音律,也談不上知音。只是適才聽了姑娘的琴聲,想起一段往事罷了……”

說著,蘇季面露一絲落寞之色。

少女沉吟了一會兒,非但沒有失望的神情,反而笑著說:

“公子能坦然相告,足見公子是光明磊落。小女子胡姒,鬥膽願為公子獻上一曲,略表謝意。”

胡姒?

蘇季在心中念起這個名字,原來她叫胡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