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黑夜,一個多小時的高速行駛,方曉星眼睛都瞪酸澀了,那座名為龍頭溝的小山樑終於黑黝黝一片出現在視野,兩裡地外的夜色裡透著燈火微明,那就是苣城的二十裡鋪。

“哎,伯伯,我看到了,這就上去。”方曉星停好車,與那頭的老人保持著聯絡。

“姑娘,你小心點,這山上都是酸棗枝,不好走,……要不你等著我接你。”那頭說。

“不用,伯伯,您不用接我,您看好我朋友,我很快就過去。”方曉星趕緊拒絕。

黑黝黝的山林給她毛骨悚然的恐怖感,她腦袋裡此刻都是可怕的虎狼蟲蛇,就怕萬一老人丟下韓立,韓立會遭遇到危險。

方曉星拿了手電筒照著路,深一腳淺一腳往山上走。

山坡雖然不高,卻不是一般的難走,秋天正是野草叢生,枝葉茂密的季節,她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只得根據大學時參加過的野外生存訓練,折了一根樹枝,邊開路邊走。

走了沒多遠,首先不給力的便是鞋子,她的腳在半跟的皮鞋裡左歪右擰磨的生疼。

“龍頭溝妹妹,你不是一條溝嗎?什麼時候長成山坡的?你這麼調皮你媽媽知道嗎?……”方曉星忍著鑽心的腳痛自娛自樂。

“啊!”終於崴腳了,方曉星撲到地上,手肘磕在石頭上,差點把手電磕飛。

她撕心裂肺喘口氣,梁志華還等著她去救呢!方曉星很快就咬著牙爬起來,滿眼淚水迷濛中脫下鞋子,把兩只鞋跟拿石頭磕掉。

哈哈,上帝不是說了,哪隻鞋跟讓你跌倒,就把兩只鞋跟都扔掉,方曉星抹掉眼裡痛出的淚水,笑著把鞋跟遠遠拋掉。

她穿上鞋子,磨破皮的腳碰到鞋子的狹小空間,簡直跟上刑一樣,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扔掉鞋子,扔掉鞋子恐怕半步都走不了,腳底下都是碎石和飽滿的蒺藜。

方曉星咧咧嘴巴嘶啦疼一下,搖搖晃晃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心裡裝著即將見到那人的安危,慢慢的失去痛覺,越走越快。

幸虧只是個半山坡,方曉星遙遙望見一盞昏黃燈光,她垂死的疲憊身軀登時滿血複活,幾乎是用小跑一樣跑過去。

再近些,她看到了提著蓄電池燈望向她方向的老人,驚喜叫道:“伯伯。”

“姑娘,來了?”老人望著眼前狼狽嬌弱的女孩子,一股佩服油然而生。

方曉星過去才看到地上蜷縮的男韓立,“梁師傅!”她喊一聲蹲下檢視他的情況。

他穿的還是他們昨天分開時那身衣服,一身酒氣蜷縮著身子,兩手緊緊抓著自己胸口,像是那裡有難忍的疼痛,又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

他的眼鏡不知哪裡去了,清晰可以看到他皺在一起的眉頭,他緊閉著眼睛,睫毛和臉上濕漉漉的,應該是未幹的淚痕。

方曉星心一下就痛了,“梁師傅!”她撫著他肩頭又喚一聲。

韓立眉頭微不可查地蹙緊一下,方曉星沒有發現,她抬頭向老人問道:“伯伯,他這是怎麼了?”

“唉!”老人又是長嘆,坐下來把蓄電池燈放在一邊,拉出一副與方曉星長談的架勢,“姑娘,這事我跟你慢慢從頭說。”

“我是這裡看林子的,也順便管這片墳塋。”

方曉星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一片大大小小的墳包當中,墳頭上月光白森森的,她身上毛了一下,下意識去抓緊韓立的胳膊,觸手他精壯的手臂肌肉,莫名的安全感立刻安撫下她內心升起來的恐懼。

“這個就是他母親的墳。”老人指著韓立身邊最近的墳頭,然後依次排下去:“這是他父親,這個是他繼母。”

方曉星看過三個墳頭,突然有點懵,梁志華家人的墳?……怎麼可能在苣城?

“姑娘,你過來看看。”老人拿了燈,舉到韓立父親的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