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不回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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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丫頭端著膳食進院時,霍亞夫走上前,一把端過託盤,不容拒絕道:“給我來。”
丫頭點點頭,候在院中,雖然垂著頭一副恭敬的樣子,可是眼底卻瞧著大人的步子,走兩步停半步,虎軀僵直著,那桀驁不馴的男人倒是露出幾分忐忑和緊張來,不免心裡偷偷地竊笑:李婆真是成精了,全府上下都不看好的女人,竟然一而再地奇跡翻身,看來婆子說得不多,沈氏是入了大人的骨血,再也逃不開了。
心裡正想著,只聽到屋子裡傳來哐當一聲,是託盤掉落的聲音,冰玉相擊的清脆聲猝不及防地叫心中一震,丫頭急忙小奔進去。
“阿姆,她人呢?”霍亞夫僵硬的身軀直抖著,好似隨時都要塌陷的樣子,丫頭從來沒有見到大人用這般難受痛苦的聲音對李婆說話,她靠在門欄上,看著裡頭昏暗一片,簾子緊貼著窗稜半點不透光線,像是經過了刻意的偽裝,偽裝成沈氏睡覺的樣子,難怪大人一直在門外徘徊著不敢進來。
一早上不見蹤影的李婆靠在案前,摸瞎地用手掌觸控一件又一件鮮亮精緻的小衣,聽到男人的質問,她不看他,也不被他的氣勢所迫,喃喃道:“她心死了,她都沒有帶走一件小衣,可見她有多麼不想再見你,再碰這府上任何一樣東西,亞兒,你該滿意了。”
霍亞夫走過去,那步子那麼沉,那麼沉,聲音從胸腔發出來,讓人覺得喘不動氣來:“你說什麼,她走了?你怎麼能讓她走?不對,你騙我的,你分明是說要替我看著她和孩子的,你分明是一直信她的,你還……”
“亞兒,她的心繫在你身上,如今心死了,阿姆只有成全她。她不能再被你這樣折磨下去了,你當著正室的面侮辱她,詆毀她肚子裡的孩子,讓全府上下都把她踩在腳底下,她即便受得了,肚子裡的孩子也折騰不起,阿姆不能眼看著你把她逼向死路。”
逼向死路?他沒有!他沒有!他怎麼捨得把她和孩子往死裡逼,他怎麼會捨得?!可他之前又做了什麼,他到底做了什麼。
“不是的,不是的!”霍亞夫捂著頭,臉膛漲得通紅,霎時又鐵青如土,他一沖而就,幾乎把李婆提起來,看得人心驚肉跳,在後頭一直盯著的丫頭心裡似有千萬頭神獸在跳,喉中差點就要驚叫出聲。
“她去了哪裡,你把她藏在了哪裡?”霍亞夫陰沉著咆哮。
“是你讓她想走就從後門自己出去,你難道忘了?”李婆丟下話,冷眼看著他,似乎在看一個怪物。
“不會的,她若是走了,護衛怎麼沒有來稟,你騙我。”霍亞夫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稟什麼?難道讓你再奚落一番,給她一劑釜底抽薪你才滿意嗎?”字字重地,切切錐心!李婆閉上眼,什麼都不再說。霍亞夫緊緊看著她,眸子裡有血滲出來,牙關咯噔咯噔抖得厲害。
“好,好,你什麼都不說。”他突然放下婆子,身子一抖,把案上的什麼事物弄翻了一地。
一張張畫幅鋪開了,撒了一地。
“拉開簾子!”霍亞夫重重一喝。
丫頭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大人是對自己說話,連忙把簾子掀開,光暈透進來,打在紙上,一幅幅都畫著同一個人,不著衣袍,精赤上身,威風颯颯,雄武有力。
便是遠遠看上一眼,丫頭就忍不住地驚嘆:“畫的是大人啊。”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還有身上每一紋絡、疤痕、甚至褶皺,都細微入致地刻畫在卷,她不禁想到,沈氏已有數月不見大人,她是把男人都印在了腦子裡了啊。
若是再有人說沈氏與人通姦懷了別人的孩子,打死她都不會再信了。
若再有人造謠生事,她肯定第一個不放過,一定要絞了那人的舌頭。
分明是愛得深刻,愛到骨子中的人,才能有如此深刻的筆觸。
“阿姆,我錯了!”男人噗通跪地,眼睛裡有晶瑩煞白的東西滴在畫捲上,啪嗒啪嗒地發出驚入心絃的聲音,丫頭捂著嘴,怕自己發出什麼響動,破壞了這叫人動容的一幕,不由地鼻子也酸了,眼也紅了。
李婆緩緩地睜開眼,朝著男人看去,她仍然不確定地問道:“你真,真的……知道錯了?”
霍亞夫點點頭,懇求道:“阿姆,告訴我她的去處,我不能失去她,不能沒有她,她和孩子,一個都不能離開我。。”
李婆抹了下眼淚,突然站起來,慌張道:“沈家的馬車來了,是沈鋪的掌櫃親自來接的,他早就知道沈氏在府上受了委屈,打點好了一切,沈氏面子薄應該不會回去沈府,可是他們到底去了哪裡,我確實不知……”她撮著手,慌張失措地跺了跺腳:“哎,都怪我,我怕忍不住會告訴你,所以索性什麼的沒有問,看沈氏的樣子,是心如死灰再不會回來了,我怎麼就沒有問問她會去哪裡,哎,我怎麼就沒有問問她……”
李婆急得團團轉,一句話自己都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她大著肚子,若是走的遠了,馬車顛簸,受個什麼驚嚇,或是逢個暴雪霜凍的,那是會傷了腹中孩兒的啊,她再經不得折騰了,那小身子骨,一碰就要碎了……”
話未說完,一陣風從身旁刮過,卻是男人瘋一樣地沖了出去,片刻便不見了身影。
“婆子,你怎麼這般嚇唬大人,看大人的樣子,好似快要塌下去一般,他若找不回沈氏,估計也再不會回來了。”等到男人走後,丫頭走上前,一邊拍著婆子的背一邊又忍不住責怨道:“這個府上,沒有夫人,沒有沈氏,如今再沒有大人,可就空了……”
李婆不由身子一抖,抖著嘴角喃喃道:“我就是要他怕,他若找不回來沈氏,找不回他的子嗣,不回來也罷,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