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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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易波走了兩步,突然又發現自己何必這般鬼鬼祟祟,他沒有偷也沒有搶,只不過都是為了小姐好而已。不過,實在是被夜煞不寒而慄的氣勢嚇破了膽,這個男人,便是七尺丈夫在他面前都要相形見絀的,又何況是小姐這樣柔弱嬌氣的人兒,真不知道是如何撐過來的。
他下意識地抹了把臉頰上不知道是洗馬時濺上還是被男人挨個尋馬車時嚇出的汗水,膀子還未落下,身前一陣風般竄過來一個黑影,手臂被人用力抬著不讓放下。
“劉掌櫃……”男人又驚又喜,黑沉的眸子俯視著他,似原野上奔跑尋食獵物的黑豹,眸子又黑又亮。
劉易波心下一沉,又一抖,被男人虎視眈眈地瞧著,眼裡都明顯地顫了顫。他萬萬不會想到,分明是看著夜煞出去的,怎麼回事,他怎麼又折回來了?
即刻,他便有了答案。男人身後傳來酒樓小廝的聲音:“大人,馬駒都在廄裡頭,您隨便進去挑,您的馬估摸是尋不回來了,您都未拴馬,豈不是便宜別人。”
“大,大人……您抓著小的作什麼?”劉易波眼睛裡都快淌下汗來,男人提著他的衣領,都能聽到骨頭咔嚓嚓的響聲,他一把老骨頭了可經不得被男人一掄的。
“劉掌櫃,告訴我,卿卿在哪裡?”
出乎意料地,男人在一陣驚喜之後便放下了拳頭,還順意地給他捋了捋胸前的衣襟,不過,那雙隱隱顫抖的大掌搭在劉易波的肩上,還是讓他有了泰山壓身的感覺。
“小,小姐?”劉易波目光閃了閃,“哦,她一早就出城了,對了,她說要一個人清靜清靜,會尋個好人家把孩子生下來,大人若是現在去追,恐怕還能攔住小姐。”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即便嚇得每個字都彷彿是從心尖上甭出來的,可是他畢竟是個精明的老狐貍,早就練就了不動聲色的本事。
霍亞夫跳躍著火星的眸子一點點地暗下來,唇邊的弧度耷拉下去,不住地抽動,他黝黑寬闊的臉膛上分明寫了三個字:你騙人!
僅僅是瞬間的沉默便能叫人嚇得魂魄出竅,帶著來挑馬的小廝也感覺到不妙,撒腿就跑。正當劉易波要拿出壯士斷腕死都不說的決心時,霍亞夫一轉身飛一般地朝外奔去,劉易波驀然鬆了口氣,可是心念一轉,又驚道,不好了,他定是去找掌櫃問小姐的去處了。
完了完了,小姐剛上樓去休息,若是被他尋到,那一切苦心都白廢了。
他三步並作一步地緊跟出去,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他看到男人揪著掌櫃,臉色難看地跟要掀了酒樓一般,那掌櫃縮緊了腦袋,早在男人方才開口時就脫口而出。
“有有,我特意留意了,女人是否有身孕倒是看不出,但那身形是沒錯的,細腰長腿,聲音軟得像一攤水,帶著巨大的鬥篷都能瞧得出是個美人坯子……沒錯,她走得很慢還摸著肚子,挪,便是向那個方向去了。”
說完,男人已經箭一般離弦而去。
黃昏的街道明明暗暗,一線光亮在青石泥路上打出幾種顏色,商販走卒紛紛往回走,難免有趕得急得會相互撞上,發出抱怨和罵娘聲。
霍亞夫在人群中急急尋著,一時都辨不清心中的滋味,怕急了錯過女人嬌小的身子,怕不急又追不上女人,她雖時而會虛與承歡,但是一旦認定的東西又有鐵般地決心叫人無可奈何。是了,是了,他終是拿不準她的,想到她要從自己的掌心流逝掉,心就痛得不能自已。
他什麼時候這麼害怕惶恐了,是了是了,自從女人進門之後,他的神智就越陷越深,沒有半刻是清醒的。他縱容的時候擔心女人會被寵上天去,他傷害的時候又怕女人心灰意冷,他抓著的時候害怕她透不過氣來,他放任的時候又唯恐她真得脫離了掌控再回不來了,他擔心,他害怕,他心揪揪然地如萬馬奔騰,下一刻就要騰空飛去。
萬般思緒最終凝聚成一個執意,一定要把女人找回來,贖罪也好懺悔也罷,他一定要找回來。
不然,不然,他都不敢想下去……
這時,不遠處賣糖葫蘆的地方傳來一陣嘈雜聲,只見地上滾落了一串串飽滿通紅的糖葫蘆,有的已被碾壓成渣滓,還能聞到空氣中甜甜酸酸的味道。
霍亞夫不知怎地就停了下來,看著一顆顆滾落入車碾或者被人踩踏的紅果子,心中一片酸楚。
“好卿卿,你隨我來。”男孩把書袋丟給了侍衛,牽著粉團如雪的小丫頭來到角落。
“好卿卿,我身上的銀子一向不多,若是拿太多銀子娘親定是不許的,我便每次只能給你買一個……可是,我看你吃著這麼甜我也饞得緊,你吃完讓我添下你的小嘴兒,我便天天買給你吃,可好?”
小丫頭眨眨靈動的眸子,那樣子似偷腥的小貓,讓人忍不住地要擰碎了吞到腹中才能把她的甜美盡收於心。
“卿卿,你的小嘴兒真甜,可是我老吸不到,你要把嘴兒再張大點,舌頭再出來點……”
他都不知道是怎麼做到這般無恥孟浪的,簡直都不是他自己了。如是,小丫頭每日等他下學,每日都會任他親允,那日子,便是酸得可口,他都忍不住咋了咋嘴。
他只知道,一定得要她,一定要得到她,一定要把她死死地捏在身邊,他不能讓任何男人知道她的好,因為,她的甜美一旦被人嘗到,是再不會放開了。
他沒有想到,那場劫難,讓他失去了世上最親最親的人,也讓他以為在囊中的人兒一夜之間避他如蛇蠍,經年一晃,他好不容易再把她納入身邊,她竟然已經招惹了那麼多那麼多的男人。這些男人都不是等閑之輩,隨時都可能把她勾去,他一有頃刻的妥協,便會永遠失去她,所以,他不能軟弱,不能退縮,不能有絲毫的放鬆,他是害怕啊。
溜目四下,霍亞夫強睜了睜發澀的眸子,卿卿,你在哪兒,在哪兒啊,別再躲了,為夫什麼都依你,你便是不讓我再碰你,我都是願意的。
他沒有看到,只是一條街的距離,一個輕薄纖細的身影與他同時怔怔地凝視著一地的狼藉,一地的紅豔,一地的斑駁,他們的目光還在一處停留了幾乎一炷香的時間。只是,始終都沒有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