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魔不魔……”沈卿卿可沒心情在這裡與他說著與情人一般的話。情人?她覺得聽岔了,甩甩頭抓緊了步子,卻被他猛地握住肩膀,眼睛灼灼地俯瞰而下:“卿卿,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當時我並不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我要向你討回來。”

“嗯?”沈卿卿疑惑,冥思苦想不知所謂,問道:“什麼話?”

他的目光灼亮,一字字地道:“景天,我欠了你兩世的性命。”

沈卿卿一怔,她的確說過,前世他治好自己的毒症,今世他又救了沈父,可不是兩世性命嘛,“嗯,我是說過呢,可是……”前方已經有人影在閃爍,她突然什麼都說不下去。

姚景天也看到了來人,雙眸突然緊眯深邃,“夜煞對你已經出乎了意料,你要想逃離他,只有金蟬脫殼一條路。”

“裝死?不行不行,我要裝死恐怕熬不過他。”

姚景天眸光一閃,螢火在他眼睛裡跳躍著,發出詭異的光芒:“這回,我要的是他的性命!”

沈卿卿震得魂魄全無,是怎麼跟來尋的守軍說的話都不知道,只瞧著姚景天在自己面前一副模樣,在與守軍說話時又是一副模樣,變得太快讓她摸不明白,他眼中深邃無光,讓人半分摸不清心思。

但是她只記得一句:這回,我要的是他的性命。

躺在營草中難以入眠,她輾轉反側,從未這般心跳如鼓,閉上眼,竟然都是邪廝的身影,輕笑的、憤怒的、憐惜的、霸道的、小意的、侵佔的、繾綣的、溫柔的,歷歷在目,便是手掌上還留有他熾熱的溫度,空氣中是他令人窒息的凜然氣息,便是唇中舌尖上也都是男人雄厚的味道,想到他,身子都會下意識地羞恥戰慄。

夜夜唇舌相依,肌膚廝磨,她突然想起姚景天的一句話,我是不是著了你的魔。自嘲地笑笑,她怎麼會著了魔呢。這時,她聽到外頭守兵的說話聲,可能以為她睡著了,也未壓低聲音,嗓子天生得洪亮。

“方才見著姚禦醫了沒有?”

“見著了,黑天瞎火得,跟那俊俏小侍在一起,若非他也長得白皙如玉,真要以為兩人去曠地作見不得人的勾當。”

“可不是嘛,兩人雙手緊握,那小侍顫顫微微要他撒手,他還不放,等咱們走到跟前了他才若無其事地撒手,若說無事還無人相信。不過,那小侍長得可真俏,你未見過她酣睡的模樣,真是膩死人啊,我就無意瞅了一眼,到現在心裡還癢著呢。”那官兵邊說邊喉頭滾動著,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你是吃了豹子膽了,那小侍是何統領關照的,我瞧何統領看她都是小心謹慎,說是小侍,你們可曾見過她伺候過什麼人沒有,說不定大有來頭,咱們可別私下非議。”

另一個守衛插嘴神秘道:“且不說那小侍,說姚禦醫吧,你們可知道,姚禦醫此次為何而來?”

方才還聊著小侍直流口水的兩人煞然扭轉心神,“不是隨軍來的麼,這還用說。”沈卿卿散去睡意豎起耳朵,忐忑地想到,景天說是為了不想拋棄她獨自一人,是要讓她徹底脫離邪廝,難道這個秘密也被人識破了。

那守衛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看似低聲,實則清晰無比:“非也,他是逃難來的。”

“啊……”

“咦……”

“你們不知道了吧,”守衛緩緩道:“我幹爹是禦醫房的侍藥,他跟我說,這姚禦醫是西域蠱毒的傳人,當年赫赫有名的巫毒之術曾弄死了上千上萬人,之後巫神被殲滅,只留有一子,藏在了我們漢人境內。”

沈卿卿驚跳起來,子虛烏有之事,景天怎麼會和西域人扯上幹系。在漢人眼中是極恨這西域巫術的,連西域也是三緘其口,從來都是偷偷摸摸不擺在明面上,當初她中了許氏之毒,幾番打聽之下懷疑是從西域而來,但是,姚景天當時直稱荒謬,只說這毒陰險,但還不至於是出自巫術,她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自是全身心信任,也不再探查。

如今,他們居然說他是巫神後人,她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但是那吐露訊息之人卻說得煞有介事:“新任醫師盟的盟主唐明,他與姚禦醫曾是同屆考生,但因為在南關時他的解藥對傷兵不治被剔了出去,但是他不曾死心,一直暗中追究方子的解法,這解毒首先要能施毒,他順藤摸瓜,居然發現了姚禦醫的秘密……”

寂然無聲中,那人卻說得甚有道理,連沈卿卿都迷糊了,還要繼續傾聽,卻聽有人大聲道:“怎麼無端端地竟下起雨來。”言畢,一陣西索拉營之聲,再也聽不到任何人說話的聲音。沈卿卿本也無心,見那人只扯了一半,又是下更天,禁不住睏意睡了過去。

雨勢愈發地大,打在曠野上奚落有致,幾個電閃雷鳴之後,一位統領對著在營帳前沉凝了幾夜不眠不休的男人叉手道:“將軍,這雨來得突然,燕西關將士的屍體與狼獸的屍體混在一塊,早是面目全非,恐怕難以辨識。”

男人對著高空看了一眼,突然道:“你看這雨會下多久?”

“冬日曠野常有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也迅猛之極,甚至能堵上山溝泉眼。”

霍亞夫眼神一亮,卻道:“我等了很久了。”

統領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可見他薄唇抿出了一個弧度,眉心的漩渦舒展開來,似是勝券在握,不由心中升起欣慰之意。與將軍出生入死數度,看似男人莽撞無所畏懼,打得都是驍勇之戰,但實則百戰百勝之中都另藏玄機,自打西涼兵增加了精兵,將軍都一直在謀求速戰之法,退了三十裡,實則步步都在考量算計之中,他知道將軍退一步必定是為了以後能進十步。

外頭官兵來稟:“將軍,杭督軍的信箋已至。”

男人伸出大掌把信箋在光亮處看了一眼,隨手扔入篝火之中,統領見將軍此舉,也聯絡到兩人似有嫌隙,不再多發一言,只是不經意地朝著噼啪作響的火苗看去,那信箋翻折了一角,唯見兩字——“妙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