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冷了,呵口氣都能瞬間凍成冰,夜煞府每隔幾日會收到信箋報平安,今日的平安信一到,各房都安心地往自個的院子方向走。

沈卿卿跑得最急,因為李婆答應了她回孃家的請求,那話裡的意思好像都同意她能夠在孃家多待些日子,只要帶著兩個指派的丫頭就行。那兩個丫頭不吭不響跟個木頭人似的,沈卿卿倒是不介意她們兩個如影隨形,一溜煙往自個院子跑。

“哎呦……你個死丫頭。”喬蜜兒被腳踩了一下,不慎撞在一旁的橫柱上。她有心沖撞,就是要推那個狐媚子一下,哪裡知道旁邊突然沖出來一個瘦小的丫頭,腳一撇就踩在她的腳背上,本就行得急兩腳同行就把腦袋差點磕在橫欄上,就欲小題大做,狐媚子另一邊的丫頭又眼疾手快地穩住她。

“喬姨娘,是奴婢錯了,請責罰。”兩個丫頭一跪,叫她說不出錯來。

沈卿卿詫異地回過頭來,輕啟紅唇道:“咦,喬妹妹,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這兩個丫頭可都隨我在前面走著,怎麼也沖撞不了你的。”那副無辜嬌憨的表情,真叫她恨不得上前撕爛了,呲牙咧嘴道:“誰知道她們安了什麼心,你做主子的,當然是要偏袒了。”

沈卿卿一向不做冤死鬼,反唇相譏道:“這你可說錯了,別說你沒什麼事,即便有閃失都怪不得我,這兩個丫頭是李婆指給我的,也就是夫君的意思,難不成,你是說李婆要害你,還是說夫君要害你。”

喬蜜兒氣急了她伶牙俐齒,自己無可辯駁,這時,李婆聽言趕了過來,與兩個丫頭使了個眼色立馬明白是什麼事情,息事寧人道:“是兩個丫頭不小心,喬姨娘既然沒什麼事,就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裡去了。”

“這事可不能這樣一瞥就過去了,若是以後隨便哪個丫頭都能在我腳上踩一腳還有什麼規矩,李婆婆你是內院的掌事,你評評,是不是這個理。”

沈卿卿聽了心中突起怨憤,這廝怎麼就不饒人了,但難得看李婆好脾氣地應承,正納悶間聽到她脖子一昂又道:“李婆婆,別人不曉得,你卻是知道的……”喬蜜兒笑意洋洋地瞪著沈卿卿,把肚子挺得老高,讓人不由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肚子上。

她身後的丫頭站出一步道:“我家小姐今早上洗漱的時候幹嘔了幾聲,往日是絕沒有的事,便是清湯白粥也喝不下,還說想吃夏日的算提子。李婆說,可能是有懷孕之兆,”

婉翩然坐在首位上,好整以暇地觀看兩房妾室的唇舌之戰,聽到此處,手指不動聲色地微微握緊了。才抽簽了沒幾日,難道真有這麼靈驗,若是現在有孕,那肯定是在夫君走時懷上的,如今也快有一個月了。

李婆不假辭色道:“已經去請了大夫,看時辰也快到了。”

沈卿卿不知怎麼心中一梗,壓抑得難受,想甩袖走人,卻被那廝又拉住。

“沈姨娘急著投胎麼,不若看看妹妹到底有沒有傷著,免得某些人想一走了事,我的身子是小,子嗣可是大事。”喬姨娘一副認定的樣子叫沈卿卿氣得倒仰,

不多時,大夫就來了,垂手搭脈凝思了片頃,看看一屋子人的眼色,方道:“還不能斷定有孕,再多給點時日才能知曉。”

沈卿卿初始以為喬蜜兒必定是沒事找茬,之後從一個細微之處讓她斷定有孕不假了,也難怪她比大夫還要肯定,上一世畢竟懷胎,即便只有短短一個多月功夫,懷孕什麼樣她還是清楚的。就是大夫從門第小廝來稟到走入主院短短功夫,喬蜜兒就耐不住困頓差點睡著了,這時還未到午時,男人不在她晚上又沒什麼好忙活的,這般奢睡還不就是懷了娃兒。

不過大夫檢視了之後能夠確定的是沒有什麼損傷,送走了大夫,一群人這才散去。

沈卿卿到了孃家見到親人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直掉淚珠子,再也忍不住憋屈嗚嗚抽泣起來。

“喲呦,怎麼難過成這樣,這不是回來了麼。”葉氏直以為閨女想家,心中酸澀但是仍調笑女兒道:“都成婚這麼久了,怎麼還像長不大的孩子,還沒有晨哥兒叫人省心。”

沈卿卿見到父母立一起笑看著她,鼻子一酸,突然道:“爹孃,他要有大子了,他的妾室懷了他的大子。”

葉氏這才恍然大悟,拍著閨女的肩頭道:“傻丫頭,這懷孩子是緣分,急不得。哎,也難怪你會難受,你中意霍小子,他的妾室搶在你之前有身孕,你自然會難過想不明白。”

沈卿卿為何難過,便是她自己也道不清楚。孩子是她的劫,回回想起來都是一痛。臨走時,想到喬蜜兒得意的說到大子兩個字,心中猛然抽痛,她上一世也是想靠孩子來爭取在世子府的地位,可是落了個一屍兩命的下場。現今她不再奢想孩子,尤其是不想為那邪廝生兒育女,所以想方設法逃避,可是聽都喬蜜兒趕在她甚至正房之前有孕,心中仍是不甘心。喬蜜兒本就看她不順眼,若是叫她懷上了,以後的日子可就更加難過了。

還有那個邪廝,各番寵愛與寬容,她不是木頭,本就脆弱搖晃的意識被一點一滴擊破。雖然有心抗拒,但畢竟是他的人了,身為女人就註定是弱勢,沈卿卿清楚的很,除了依仗奪了自己身子的男人,她還能依靠誰去。所以盡管男人對她予取予奪不加憐惜,還把傳家寶物給了其他妾室,她也忍著小性子去討好他,在不觸及他底線的情況下過得小心翼翼。

就在她快要以為男人對自己有情有義心底快要燃起希望之時,聽到這個訊息無疑是晴天霹靂。自從和杭有羽見面之後,夜深人靜之時,她也受著道德的煎熬,男人多妻多妾是風流,女人若是改嫁就是下賤了,何況是她這種揹著夫君與其他男人相會的,如今想起來,所有的掙紮真是不值得。

再次踏入家門,看到父母恩愛,父親只守著葉氏一人,這番平凡但對自己來說卻是求而不得的幸福更讓她心中騰起難言難語的苦楚,最後彙聚成一句:“我不是難過,我要與他和離!他有娃兒了,也有了心愛的女人,不再需要我了,我本就是他強擄過門的,如今正好讓他放過我。”

“你說的什麼胡話。”沈父劈頭就是一記巴掌打在女兒臉上,葉氏心一疼,但是也沒有阻攔更沒有安慰,看到閨女隨行的兩個丫頭都是生面孔,就站在不遠處呢,雖然都低垂著頭也沒什麼動靜,可是隔著並不遠,肯定能聽見。

沈卿卿捂著臉,哭得更兇了。葉氏忙拉著閨女到了屋內,恨鐵不成鋼道:“這話你也好意思說,讓丫頭聽見告訴霍小郎怎麼辦?”

沈卿卿抹著眼淚:“我就是要他知道,為何只許他欺負我,我就不能有任何怨言,他可以三妻四妾,兒女成群,我就要守著他,被霸著玩弄還不能吭一吭。”

“越說越離譜,他對你連我和你父親一把年紀看了都害臊,好的是沒法說。這子女都是緣分,並非是想有就有的,就說你弟弟晨哥兒,還不是老來得的。你若是要把這個歸罪到霍小郎身上,可就不在理了。”頓了頓,葉氏緩了口氣接著說道:“女人耍點小性子可以,過分無理取鬧可是會被男人厭的。”

“厭了就厭了,我這個脾氣從未瞞過他,當初我就說他是為了報複才娶我的,你們偏不信,難道非要女兒被他弄死了,你們才後悔。”

“什麼死不死的,你看你,這狐裘,這金履鞋,這金釵,還有這活生生水靈靈的相貌,女人的容顏最騙不得人,若說他欺負你,說給誰聽都不信。你想要騙你娘,可得好好掂量著點。”葉氏口氣頗重得說道,臉上寫著“你休要唬弄我”,還揪著她身上的狐裘,“水蓮都說了,這裘子是霍小郎連夜去獵的,腿上受了傷,那靴子泡在水裡都是血,最後洗不掉只能扔了。我不相信他娶你會為了報仇,他是嫌刀不利索還是嫌你脖子是鐵是鋼做的,非要娶進家門再動手。”

沈卿卿氣得跳腳,那邪廝給了她什麼好處,盡連親生閨女的話都不信了,還似嘴上裝了彈簧一波接一波,啥時候娘親的嘴巴這麼厲害了。

哭泣倒是停了,可是臉色還是不好看,一瞧就是不服氣,葉氏坐在閨女身邊,捏著閨女的細腕:“你說,你非要和離,存著什麼心思,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心思多,莫不是心裡裝著別的男人?”

水蓮偶爾回來,雖然不說,可是支吾著也能探出一點端倪,閨女長的好,對霍小郎又是鐵了心不中意不接近,由不得葉氏會往其他方面揣測,偏偏就是說中了。

葉氏不止嘴巴厲害了,連眼睛跟孫猴子似的也成了火眼金睛,沈卿卿心一虛,的確,她就是在為自己和杭有羽能夠在一起找理由和藉口,還幻想能夠得到父母的認同,不過方才一試,這心思瞬間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