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膳房就端來了血燕粥,滿滿的熬煮地極到火候。

“李婆說,這燕窩清早空腹吃最是補血。我可打聽了,就小姐院子有這福分。小姐,姑爺真寵你,連你小日子都知道。”水蓮笑得賊兮兮的,好似什麼都知道一般。

沈卿卿頰上一熱,以蠱蓋掩著臉兒,十二個美人都被打發了,那邪廝那麼旺盛,還不是要自己快點過了小日子好伺候他嘛。不過算算日子,今日不巧就是第二個月份了,那婉翩然身體不好,可是喬蜜兒看著可是泛春多情得很,恐怕自己恐慌得日子總算要到頭了。

午膳又是到主院去吃,說是婉翩然親自下的廚叫大夥都去嘗嘗。待到膳菜都擺上來,沈卿卿傻了眼,個個都是補血聖品,水蓮看了一眼捂唇在她身後偷笑。

喬蜜兒晚了一刻功夫,一瞧竟然也是背地裡親自熬了個豬肝湯,叫丫鬟端上來擺在一邊,非要待霍哥哥來了再用餐。雖然昨天男人並沒有說什麼,可是那一句不明意味的話兒卻叫他的妻妾都用上了心。

“沈姨娘,你怎麼沒有熬些東西來,沈家鋪子的吃食可是聞名的,我上次嘗過一回到現在想起來還流口水呢。聽說你們的藥蜜坊也是出了名的,夫人這咳疾時不時地犯,沈姨娘也要多操點心才是。如今那十二個禦賜美人都被打發了,照看夫君的人本來就少,若是夫人身體再不好,咱們幾個也伺候不來呀。”

這話意思可多了,一是在提醒她是商戶之女,身份比別人低賤,再是責怪她不懂事,夫人都親自下廚了她一個妾室竟然一點事兒都不幹,再就是告訴別人她蛇蠍心腸,打發了十二美人還不夠,有意叫夫人咳疾加重好獨霸夫君。

果然,屋子裡站著的僕婢都目光不善的看向沈卿卿。婉翩然抿了口藥湯,並不言語,又狀似不管事一般任由兩人鬧騰。

沈卿卿以指掩唇,補血的東西都有一股羶味兒,掩都掩不住,聞著有些作嘔,勉強趁著喘氣的功夫說道:“喬姨娘喜歡的話,我下次叫沈鋪子捎點過來,一次兩次還是行的。長期這樣就做不來了,夫君好面子,叫他知道要拿妾室的東西貼補府上他準要生氣的。”

“不就是個糕點蜂蜜嘛,我叫丫頭付你銀子就行了,別說一兩次,我天天吃都沒問題。”喬蜜兒仰著下巴,一副不把銀子放在眼裡的模樣。

“水蓮,你告訴喬姨娘咱們店鋪藥膳的價格,也好叫她早些備著。”沈卿卿捂著嘴兒站起來,細腰嫋嫋地到外頭透氣去了。

水蓮一本正經著道:“糕點和藥蜜都是用花汁和藥材沁的,每種起碼都要耗上兩三種花樣,上一日喬姨娘吃的都是鋪子裡拿來賣得最好的糕點,棗藕糕一方塊是十兩銀子,錢甘岑花玉露六十兩銀子一蠱,酒蜜紅勺蜜五十兩銀子一勺,……”

喬蜜兒的臉色由神氣轉怔仲再變吃驚,正想開口罵人,聽到外頭嬌氣如鶯如啼的聲音傳來:“夫君,你來了正好呢,喬妹妹方才怪我未給夫人治病,你知道我的,就是個花藥店鋪養家餬口罷了哪裡能治連禦醫都沒有法子的咳疾。”沈卿卿頭一回挽過男人的手臂,輕輕軟軟把小手放在大掌裡頭,還小意溫順地把身子往他懷裡頭貼,聲音更是柔到骨子裡的媚氣:委屈之極道:“還有呢,夫君可要跟屋裡頭的姐姐妹妹都說清楚了,那四個美人可是夫君發落的,免得她們都把我當成蛇蠍來看。”

一道陰影入了屋來,高大魁悍的男人一身陽剛之氣遮盡了半邊日色,大手緊緊牽著後頭纖細白雪的美人,寬大荷葉滾邊金線虛浮著掉出半截白玉手臂,一剛一柔分外養眼,在場的僕婢主子突然發現,兩人還未這般近的走在一起過,那情景好似是畫捲上剪下來的,羨煞了日月。

沈卿卿若是想編排人,那屋子裡在場的女子加起來也不夠用的,她若是想獻媚,那男人也必定擋不住,如水如絲的眸子中倒映著男子的眸子洶洶一亮,手底觸及到滾燙的溫度,正要縮回去,哪知男人緊緊一包,把她的白玉小手都裹了進去。

男人踱到婉翩然面前,只不過仍是未松開沈卿卿的手,沉沉的聲音竟然有一絲不喜:“你咳疾我已經請了禦醫來替你診治,你不要為難她。”婉翩然愣了一愣,眼眶瞬間就紅了,蒼白地喚了一聲:“霍大哥,我,我……”

“大人,夫人沒有為難沈姨娘,是……”

“霍哥哥,”婉翩然身旁的大丫鬟出來替主子喊冤,還未說完,被喬蜜兒打斷了:“霍哥哥,我們也是為了夫人好,想著有什麼法子能夠治咳疾的,可沒有要為難沈姨娘的意思。那個,那個美人的事情,”她的聲音一轉,朝著其他僕婢道:“大家都聽到了,是大人做主的,以後可別冤枉了沈姨娘。”說完,就殷切地指著那碗豬肝養血湯叫男人趁熱喝了,說是一早起來就開始燉了,用的是青瓷霄蠱,不會流失了營養,也就小小得幾口,聞著腥氣不過最是補人。

挑事也是她,如今出來做好人的也是她,不必說喬蜜兒也是個人精,沈卿卿懶得理她,偶爾也得回敬一下,無意爭寵可不是任由人捏扁搓圓的意思。

丫頭開始佈菜,無奈那滾燙的大掌還緊攥著自己的,沈卿卿走不得也坐不得,正是不知所措間,男人把剛端過來的一蠱湯往她身邊送了送,“溫度正好,我喝不了,你喝了吧。”

沈卿卿愣了一愣,不止是她,喬蜜兒更是眸光吃人,她燉的,憑什麼便宜了這個女人。只有婉翩然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那眼底的黯然和悽色誰都沒有察覺到。在男人目光的逼視下,沈卿卿屏著氣喝下那蠱湯,原以為很腥膳,沒想到入口滑膩微甜,裡頭還放了枸杞阿膠,不由眉間一挑露出氳氳一股蜜色來。待她喝得一滴不剩了,男人才放開她的手讓她坐到邊上去。

席間,鬧了這麼一出,都是閑閑安靜地吃起飯,男人見婉翩然從始至終神色都不對,終是比平日多添了一碗飯之後輕聲道:“翩然的手藝還是一往如昔。”看那樣子,似是婉翩然替男人做了不少飯的,喬蜜兒撇撇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第一回燉個湯卻進了別人的肚裡。

婉翩然盈盈抬起眼,低低道:“霍大哥是說翩然的手藝一往日昔地好,還是不好。”

“自是好的。”聽到男人贊美,婉翩然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顏來,沈卿卿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看到兩人琴瑟和諧心中喟嘆,這男人也有心細如發的時候。

待到用完了午膳,眾人從主院走出。男人在出院子之時大掌被人勾住了,回身瞧見喬蜜兒貼近了身畔,惦著腳尖在他耳際吐氣如蘭:“霍哥哥,按著規矩今夜可是由我侍寢了。”說完迅速地低下頭去。

規矩!霍亞夫心中輕哼,聲音不高不低地道:“晚上我自會去的。”喬蜜兒心頭一喜,又學著方才沈卿卿的樣兒嗲聲嗲氣地道:“我聽說霍哥哥那晚與沈姨娘是出去過夜的,我,我也要。”男人笑不達眼底,嘴一勾道:“必定滿足你。”

“小姐,”水蓮伸長了脖子,拉著在前頭走著的美人的裙裾:“你看喬姨娘笑得那麼開心,不知道在跟姑爺說著什麼呢。”

“看她功夫深不深了,不然我就得遭殃了。”前頭的美人頭也不回,反而走得更快了,留下後面一臉茫然的丫頭。

此時,女人還攬著男人的手臂,那模樣兒倒是有著幾分刻意地嬌俏,喬蜜兒笑得甜甜的,雖然不及沈卿卿的豔抵人心,不過在對鏡多次矯正之下也能現出幾分熟練的姿態來:“霍哥哥,錦色堂的衣裳已經製出來了,我晚上穿給你一個人看好不好?”女人攀著他的胳膊,簡直要把整個身體都掛上去,濃重的粉脂味兒叫男人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差點就把想要掛上去的女人跌了個狗啃泥。

男人揹著光線,神色掩映之處投下無底深暗之色,不過聲音倒是不溫不火得:“好!”

沈卿卿回到房間,聽到說唐氏娘子的金鋪叫人送來一匣金飾。她遣走了房裡的丫頭,匣子有兩層,第一層是上回讓打的一支鑲紅石的金簪,底下一層就只有一個巾帕。悄悄抬眼向外頭瞅了瞅,還是不放心地坐到塌邊,斂了帳幔開啟一看,是一包黑乎乎的藥丸子,放在鼻間嗅了嗅,濃重嘔心的氣味傳來。

唐氏娘子的警告還猶言在耳,她豈非不知道,這麼些吃下去,對女子損傷極大的,恐怕以後就再也無法生育了。娃兒雖然是她的夢魘,但是生兒育女也是作為女人的一件大事,要真斷子絕孫了還真狠不下心來。想了想,終究是輕嘆一聲又用巾帕細細包好了重新藏入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