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紙默不作聲地走進浴室的時候,彌還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浴缸裡。

安紙蹲在浴缸邊,看著出神的彌,又伸手探了探浴缸裡面的水,水已經漸漸冷下來了。

兩個人的呼吸都很輕,浴室裡什麼聲音都沒有。安紙撈起彌散在水裡如海草般飄蕩的長髮,看著被水浸溼的長髮映著光反射出瑩潤的光澤。彌還在看著虛空中不知哪個點發呆,毫無生氣的模樣,和安紙原本的設想不同。

如果不是後桌君早告訴了她彌會這樣,安紙說不定就不會顧及和後桌君的約定,直接帶彌離開了。因為彌現在的樣子和她以前剛失去孩子那個時候的樣子很像,只不過現在是出神發呆,那次卻好像連靈魂都掉了。

安紙伸出手,似乎想抱起彌,彌卻微微搖了搖頭,避開了安紙的觸碰。

安紙有些手足無措地收回手,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腦袋蹲在浴缸外。

“他讓你陪我過來,是為了保證我不會逃跑,是嗎?”良久,彌才發出聲音。她抱著自己的膝蓋縮在那裡,看上去很無助“為什麼他們總愛自以為是呢……”

彌的用是他們,並未將安紙粗暴地歸納進去。

手機還放在浴缸邊緣,螢幕漆黑。彌凝視著虛空“一個月……一個月……呵……”她說著,忽然笑了一聲。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送來,白幫即使暫時無法入駐義大利,也一點都不急於現在,聯姻的交換條件根本就不是白幫所真正需要的,這只是送她來的一個幌子罷了。

安紙伸手握住了彌的手指,手心的溫暖傳達到她的手上。

安紙一直都是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這次連安紙都同意了這件事,一定也是因為她的狀態太讓人擔心了吧。

“安紙,你先出去吧。”彌抽回自己的手“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安紙在原地蹲了一會,看彌又低下頭去。她躊躇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走出了門外。棕發的青年還等在臥室裡,安紙沒有多停頓,推門走出了臥室。

浴室裡死寂一片,浴缸裡的水也冷了下來。彌看了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臉,伸手擾亂了平靜的水面。她沒有遷怒怨懟,不管是無視了她的意願的後桌君和安紙,還是強迫了她的綱吉,說起來也許有點不可信,但她確實沒有對任何一個人產生怨懟的情緒。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或許再面對眼前的一切時她不會那麼壓抑悲觀。因為她愛著,就因為她還愛著,所以就算中間隔閡的傷痛再多,也會在得知他們還相愛時不受控制地欣喜雀躍,像是隻要能聽見一句肯定,所有的苦難就都會完全消失一樣。

可那件事已經發生了。

彌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她死去的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張網,她有多期待有多愛那孩子,那張網就捆得有多緊密多叫人窒息。可是她不能,也無法掙脫這種枷鎖。

門被推開的聲音引回了彌的注意力,只是她仍看著水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彌。”有個聲音在漸漸走近她,小心翼翼地停在她身邊,彌盯著水面不動。

綱吉就半蹲在彌身邊,伸手碰了碰彌的肩膀。彌沒有再避開他,可是手下觸及的面板卻是冰涼的“彌,起來吧,你這樣會感冒的。”綱吉抓住彌的手臂,彌還是低斂著眉目看著水面,沒有理睬他。

綱吉有些急了,扯過掛在一邊的浴巾,顧不上自己會被浸溼的衣服,就伸手把彌從浴缸裡撈了出來。清澈冰冷的水從彌身上落下來,像是下雨了一樣噼裡啪啦地打在浴缸的水面上。

彌掙扎了一下,發現無用後又平靜下來,像一灘死水。

冷暴力,她企圖用這種冷漠分化彼此。

綱吉把彌抱回臥室床上去,用剛換好的新被褥將彌包起來。彌的頭髮洇溼了乾淨的被褥,還有些在滴水,頭髮貼在臉頰上溼漉漉地蔓延而下。她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唇色有些白,看起來憔悴又無神,像一摔即破的玻璃娃娃。

綱吉又取了新的浴巾吸去彌頭髮上的水珠,細緻地給彌擦頭髮。

“你冷不冷?”頭髮擦得半乾,他才從後面連被子一起抱住被裹得像個糰子的彌。

彌沒有回答他。

綱吉轉到彌身前去,看見彌出神地透過他不知道望著哪一處,他伸手撫著彌冰涼的臉頰,湊上去吻她。

彌的唇也是涼的,不反抗也不接受,任他輾轉,眼裡沒有光點。

綱吉抱住彌,將彌抱在自己胸口。那麼靠近心臟的位置,不知道想證明什麼“抱歉,彌,我不該太強硬。……只是你那麼說,我就有點控制不住。”綱吉一邊說著,一邊握住彌的手“我不想我們的關係變成這樣,這不是我希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