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蘸上傷藥,邊抹邊趁機研究。

“赤綾上神手法嫻熟,想來給很多神仙治過傷,方才是潤玉狹隘了。”

“嗯……無妨,我這人一向寬宏大量。”

他臉色仍極端蒼白,想來還很難受,卻強撐著監視我上藥,莫不是擔心我趁他不備行非禮之事?

呵,說的好像他醒著我不會動手動腳一般,如今這胸肌腹肌,不是都摸過了?

太年輕!

“赤綾上神,潤玉不識,你的原身可是龍族?可龍族內似乎沒有通體赤紅的龍種。”

喲,這是開始沒話找話化解尷尬了麼,我裝作瞧不見他那雙粉紅色的耳朵,答道:“你不識得也正常,我修出原身時莫說你了,整個龍族還沒有一根苗苗,說起來,我們也只是長得像,其實我並非龍族一員。”

“哦?那這原身可有何奇特之處?”他似是真被勾起了興致,精神頭足了不少。

我一陣思索,“奇特之處?嗯……可以入藥算不算?”

“咳咳!”小白龍被我的話狠狠噎住,咳了兩聲,腰腹上又有傷口崩開,我連忙蘸了傷藥去摸,

“頭一回聽聞如此特別的……自我形容……”他神色一鬆,浮出抹淡笑,“莫非,你煉藥時連自己都不放過?”

“別小瞧血龍,我可是從頭到腳都是寶!”

“嗯……都是寶……”他似乎忍笑忍的辛苦。

“怎麼?不信?”我信手一翻,掌中多了本醫書,翻開遞給他,“喏,這是你們醫仙的曾曾曾曾祖父撰寫的六界藥錄,我可是首頁首位,龍肉龍鱗,連我褪去的龍指甲都可入藥!不過最厲害的當屬我的龍角了,想當年……”

記憶之海太過幽深,乍然翻出那段血淚交融的前塵往事,竟一如昨日,故人音容笑貌言猶在耳。我的話匣子像被人猛然掀翻,半個字也說不下去了。

小白龍神容疑惑,還等著聽當年有個甚麼故事,卻忽見我慌忙掩去眼中傷痛,便也偏開頭,不再追問。

方才還暖融融的氣氛一時間如墜冰窖,我抹完傷藥運了靈力替他化開,那些猙獰的皮肉傷眼見著閉合消失,只是他胸前逆鱗之膚似乎受傷已久,不是靈力傷藥能消去的,我的指尖撫上去,那塊面板滾燙如火,想來多年如此,日日煎熬。

指尖傳來細微顫抖,我觀他眉宇間透出難堪,卻未將我的手推開,不由嘆息,“我能力有限,你這全身的傷疤都能治得,唯獨這逆鱗之膚……”

“無妨。”

他斂好衣襟,星眸透出疏離,

“陳年舊傷,一直如此,潤玉已然習慣。”

“習慣?何人能對傷痛習慣?”

我將他往榻裡推推,而後脫了鞋襪躺上外側,徑自調了個舒服姿勢,見他仍瞪著一雙眸子驚疑不定的看著我,擺擺手解釋,

“看什麼?我也是個傷員啊!挪去偏殿還要走不少路,不若躺在這方便,這剛給你療傷完就要過河拆橋了麼,人心不古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忘恩負義!”

小白龍略一思索,也覺有理,雖然二人躺在一個榻上,但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他於是又往裡挪挪,給我騰出更大地方,

“方才歷劫,多虧赤綾上神擋下最後一道雷,不知你傷勢如何,可需潤玉做什麼?”

“那道雷那麼粗,傷勢自是極重的,我快要痛死了!”

他又瞪了剛剛同樣神色的眸子看我,左看右看也不覺得像痛死了的模樣,薄唇一番翕合,欲言又止,這副呆呆的模樣著實可愛,我長嘆一聲,決定好好教育教育這個傻孩子,

“小白龍,你未去凡間歷過劫吧,可知那些凡人有句古語叫‘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你莫嫌棄這話粗鄙,細細想來卻極有道理,餓便喊餓,痛便喊痛,不開心便喊不開心,你事事藏在心裡,誰又能是誰肚子裡的蛔蟲呢?將來若是娶了天後,日日像現在這般痛也不說、傷也不講,可如何是好。”

小白龍將目光從我臉上移去塌頂的流紗帳子,語氣輕的像無根浮萍,“潤玉幼時也曾喊過痛,可也沒甚麼用處,不如省幾分力氣。”

我心知他真身上那些斑駁的傷多半跟幼時脫不了幹系,可這樣一條儀表堂堂的好龍,若總被拘在過去的不幸中未免太可憐。

“我是醫者,你跟我喊痛定是有用的,不信你試試?”

他勾勾唇,竟真可憐兮兮的沖我說,“全身都痛。”

“全、全身……”

我心中一怒,這廝也真不客氣,說胳膊痛腿痛便罷了,全身痛可怎麼治,但誇出去的海口又不可食言,我一番咬牙猶豫,猛的側身抱住他,輕輕拍了兩下那傷痕累累的背,

“沒事,痛幾天就好了,不行就多吃幾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