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雪白的腦袋點了點,發出蒼老的聲音:“是,也不是。夫人受了一點涼,原本是沒事的,可是又遇上這種事,自然是要嚴重些……不過不用太擔心,老夫開副方子,在保胎藥裡加上一味祛寒的藥就成了。嗯,頭三個月還是要小心些,等胎坐穩了再適當地動一動是可以的。”

目光瞥見季絃歌越發張大的嘴,老者後知後覺地拍了一下自己雪白稀疏的頭發:“哦,老夫倒是忘記恭喜大王了,離洛夫人有孕啦!如今已經一個多月了。”

季絃歌傻眼了。

老者看著季絃歌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心中有些發憷,突然想起來,這個離洛夫人才進宮一個月不到,這一個多月的身孕從何而來?啊!難不成不是大王的骨肉?!

天啊!他得知了大王的隱私,會不會被殺頭?!啊,早知道他不該亂說的!

想到這裡,老者慌忙改口:“呃老夫老了,說錯了,錯了,夫人的脈不太容易把出,想來是胎剛上身不久,呃,就一個月左右的樣子,不超過一個月……”

季絃歌從最初的震驚回過神來,欣喜若狂地朝洛傾璃挪去,看看她,想要去摸她的頭,卻又害怕將她摸壞了,忙縮回手,手足無措地對著她笑。傻笑了一陣,他轉過來看向老太醫,眼角眉梢全是喜悅:“有賞!孤要重重地賞你!”

老者一時之間搞不清楚狀況,要說大王這是在說反話呢,可那神情語氣分明不像,那明顯笑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的笑。可若說不是在說反話,他是不信的!按理說一個男人被戴了綠帽子,是不該高興得如同撿到了寶貝一樣的……

除非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是大王實在是愛極了這個離洛夫人不介意她的不光彩的過去,因此愛屋及烏喜歡她肚子裡的孩子,要麼就是……咳咳,話說大王今年已有二十六七歲了,姬妾也不少,可卻一個孩子都沒有……

難道是大王不孕不育?!

老太醫瞬間覺得非常不好,一連窺破大王的隱疾,他這把老骨頭看來是很快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唉!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就是死也不來看離洛夫人的病的!

都說宮廷險惡,富貴險中求,真是一點都沒有錯!若不是為了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孫子們,他如何會以年邁之軀擠進宮廷來?唉!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這邊季絃歌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裡,完全不知道某人已經在熱鍋裡死了幾回,此時,他眼裡心裡只有洛傾璃。他目光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來,不停地喚著她:“阿璃,阿璃!”

老者轉回頭看了床榻上的兩人一眼,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忐忑不安地顫顫巍巍地走出大殿。

洛傾璃同樣處於一種不可名狀的喜悅之中,想到自己的肚子裡如今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那是她的骨血,與她血肉相連,她便覺得驚喜且感恩。她今年已經二十歲了,大多數女人到了她這個年紀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她見過那些女子在抱著自己孩子裡的那種喜悅,她也曾羨慕過渴望過,可是卻一次次地逼迫自己不去看,因為她實在是不配。

她怎麼忘記了?

她是洛傾璃,是那個做盡壞事害了許多性命的洛傾璃,那個男人害死了她的父母,在她面前親手殺死了子文,她怎麼會對那個人的孩子表示喜歡呢?

瞧,她現在越發不是人了!

季絃歌一直沉浸在天大的喜悅中,他看了洛傾璃幾眼,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滿意,越看越高興,突然間想起什麼,季絃歌站起身來,大步走到外間:“咦?剛剛那太醫呢?”

季中先是笑著恭喜了一下季絃歌,隨即道:“大王沒發話,他走了。”

季絃歌也不計較這些,心情極好地道:“叫他回來,孤要問問他如何保胎,說前三個月要注意些,到底是怎麼個注意法?要吃些什麼?忌諱些什麼?唉,他怎麼走得那麼快啊?”

季中原本笑著的眸子裡突然閃過一抹陰霾來:這不是大王的第一個孩子,當初王後懷孕也沒見大王如此高興,可見在大王心中那個女子的地位是多麼地與眾不同!王後始終是王後,是為嫡,離洛夫人始終是妾,寵妾滅妻這種事,是禍國之首!

大王膝下無子,如今離洛夫人懷了孕,全洛都上下皆都高興不已。季絃歌高興,宣佈全體官員休息三日,釋放了一些無甚大錯的囚犯,與民同樂。

宮中舉行大宴,十分熱鬧。

晚宴一直持續到天黑才結束,眾人一一散去,熱鬧的宮廷漸漸又恢複了安靜。

季絃歌滿身酒氣,傻笑著來到花雨臺。

自被查出有孕後,季絃歌高興得不得了,聽從了大臣們的建議,將洛傾璃送到了花雨臺養著。對外的交待是花雨臺空著也是空著,正好離洛夫人與故去的大長公主長得有些相似。而事實上,他是想著洛傾璃眼睛看不見,到一個新的地方難以適應。

此時洛傾璃正靠在榻邊想事情,聽聞動靜,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季絃歌見她神色不好,大步走過去,討好地抓住洛傾璃的手,就要說什麼,剛張嘴,那酒氣便噴了出來,洛傾璃臉一白,捂著嘴就要幹嘔起來。

季絃歌慌了手腳,又是道歉又是賠禮。

洛傾璃用力推開他,趕蚊子一般揮揮手,示意他有多遠滾多遠。

季絃歌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又心疼又自責,遂照著侍女的提醒,去隔壁泡了個澡,直將身上的味道洗得幹幹淨淨了才去報道。